文章摘编于：袁仁《孤城悲歌——崇武情报站冤案纪实》

编辑/陈震南

图/郑大平

某日偶读袁仁君著：《孤城悲歌——崇武情报站冤案纪实》一书，为之一震，为之一惊，崇武古城曾经的悲剧故事，时过境迁，权当史事。

一：“匪崇武情报站”

年7月3日（阴历闰五月十二日）凌晨，天还一片漆黑，一切都尚沉没在梦乡里。惠安县看守所的牢门突然打开，一大群公安武警人员蜂涌而入，如狼似虎地把张国馨等一个个叫醒，去掉手铐脚镣，改用绳索五花大绑起来押解上路。作为囚犯，走在这条不久前自己带领群众修复，让部队军用汽车通行的大道上，张国馨心里感到很不是滋味，但他又想：自己扪心无愧，相信党会严肃对待的。

这一天，崇武半岛上空：蓝天无云丝，赤日似火烧，大气似乎也凝固了。

上午九时许，几千名群众秩序井然地席地而坐，在城里营房埔的泥地上，临时搭成的木台，高挂着标有“公审大会”的蓝布横幅。会场上戒备森严，周围几座小楼上也安排有持枪的守卫者。

公审现行反革命分子，原是人民群众欢欣鼓舞的事，可是今天的会场却显得非常沉闷。宣判这批“混进革命队伍的匪特”之举，已在崇武城区大张旗鼓宣传了好几天，从宣传的内容及语气中，大家都预感到今天的公审一定会杀人的。人们无法相信可又不得不相信，绑跪在台上的那些不久前还日夜守卫海疆、保护崇武人民安全的干部、战友，竟是十恶不赦的“国民党匪特”。会场上还有不少跟这些‘‘匪特’，一起战斗过的人，他们既感到无法理解，更担心不知道何日灾难也会落到自己头上。

大会开始，简短讲话后就是宣判。先是把几个与无关的人当场释放。接着宣判‘‘崇武情报站”的罪犯：张镜辉、蔡大能判处5年徒刑；汪佩巽、汪产丁、陈土金判处8年徒刑；何楫平、陈春生、詹宝元、吕清江判处12年徒刑。台下的群众都揪紧了。最后宣布：汪奎、张国馨、汪锡天，解放前为反动官员，杀害人命，解放后为首组织“崇武情报站”，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话音刚落，执行人员马上把三人架起，冲下公审台，穿过群众座，绕出营房埔，沿着北门街飞奔而去。张国馨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听到宣布死刑时还迷迷胡胡歇尽最后一丝力气昂头高喊：“冤枉啊！”。

然而他很快猛然清醒过来，明白喊冤已经太晚了，于是改口一路高呼：“中国共产党万岁！”，凄厉的声音响彻云空，震撼千万群众的心，人们都发呆了，不懂得这是为什么，不少人为之掉下眼泪。尽管这一段时间公安部门倾尽全力作宣传，把“罪恶活动”讲得神乎其神，可广大群众还是半信半疑，不能完全相信这些看不到摸不着的“秘密”活动会是真的。更何况几天来公安部门的宣传所讲，被判死刑的三人并没有显示是“主犯”。

三个人被枪杀在崇武城北门外的石坛边，此时已近正午，崇武地区夏季特有的东南风大作，平静的东澳湾顿时白浪滔滔、涛声阵阵，大海也为死难者呼号哭泣……

北城门是城区通往后海湾内海捕捞区及大乍、港乾二村的大道，不但白天行人很多，夜里也常有人来往。此时，崇武不少群众传言，每当星月无光的夜里走过北城门外，都会看到张国馨等人的身影，他们的灵魂久久不愿离去。这是人民群众为受冤者抱不平的臆想吧！张国馨临终的呼号永远留在崇武人心中。

这是发生在年崇武的冤假错案——“匪崇武情报站”。

年12月，在崇武城区开展“中潮镇反运动”，提出肃清内部反革命，酿成“匪崇武情报站”大型错案，把城区基层干部打成“混进革命队伍的匪特”，地下斗争时的新民主主义青年团崇武支部打成“伪三青团”，解放初期革命文艺组织“莲青会”打成“匪特外围组织”。

年1月3日开始捕人，7月3日公审宣判，年再肃清残余势力。全案枪毙3人。12人被判处3—12年徒刑，多数是当时崇武城区的基层主要干部；许多人受管制、清洗、内审。不少是地下斗争时参加中共闽西南组织解放后脱产的干部。

二：年崇武的解放

年元旦，中共中央根据当时革命斗争的大好形势发出“将革命进行到底”的号召。4月，中共闽粤赣边区闽西南白区组织厦门临时工委，根据上级的部署，派林祖慰等一批地下党员离开厦门回惠安县老家开辟工作，建立革命武装，发动组织群众，准备迎接解放。

林祖慰等首先在今东岭镇张坑村成立中共闽西南惠东南区工委，并分头在县城、涂寨、东岭、东园、张坂、崇武等地，着手组建基层组织。

按照上级指示：成立中共闽西南惠安县工委，组建中国人民解放军闽粤赣纵队八支队四团惠安武工队。林祖慰任县工委组织部长兼武工队长，化名郑凯。

在崇武城里设立县工委的联络点，并组建中国共产党和中国新民主主义青年团联合支部及武工分队。

林祖慰在崇武设立的联络点借住在林秀山的三开间式二层小楼房的底层。并吸收林金英和汪芳为新青团，组成闽西南崇武党团联合支部。卢亚来任书记，林祖馨任组织委员，林祖茂任宣传委员，三人都是中共党员。

会后，林金英发展了髙中同学黄璜、龚霄、林春秋、张月如、张淑琴等，形成一个团小组，

汪芳发展初中同学陈勃买、张光远、汪锦生、汪洋、陈天成、陆纪昌等，

卢亚来发展陈春生、陈灿奢，张国馨、陈锦章、戴砍木、郑民法、李志怀等。

党团联合支部组建后，秘密的工作主要;筹集武器,吸收人员，建立武工分队，公开则通过组织青年读书会，初中暑期补习班及妇女识字班宣传发动群众。

年8月17日，福建省会福州解放。联合司令部作出决定，要求各地中共地下组织立即集结武装力量，主动配合南下解放大军解放县城及重点乡镇。闽西南崇武地下党团联合支部传达贯彻惠安县工委的指示，一面发动党团员捐款，筹集一笔资金送交上级作活动经费，一面迅速集中武器组织武工分队人员随时听候命。

23日，中共闽西南县工委及城关支部的人员，分头进驻国民党县党部，接管商会、海滨日报社及敌伪档案。也就在这天上午，武工大队在涂寨街举行武装游行，结合文艺表演和演讲宣传。卢亚来和林祖茂则集中崇武武工分队人员就地待命。

24日傍晚，参加解放惠安县城行动的林祖馨和林金英奉命来到涂寨，依照县工委部署，带领汪芳等人连夜赶回崇武。

25曰上午，由青年学生组成的两个团小组的成员，集中在莲花峰西南侧“虎石”旁边积极分子林煌家里，由林祖茂指挥书写宣传标语。分几路出发在城里及新马路上张贴标语宣告崇武解放。卢亚来则带领社会青年组成的团小组，负责接受西华自卫队主动上缴的武器，随后控制泉春商行。其他一些武工队员就安排在各个重要地点接应，预防突然事故。

年10月1日，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10月18日，闽西南崇武党团联合支部接到通知，决定次日上午举行庆祝活动，男同志纷纷发动组织参加庆祝活动，并参与会场的准备工作，林春秋等几位女同志却在文庙连夜赶制一面五星红旗。

19日上午，人们在崇武东门里的旷地集中，几块宫庙大门板搭成临时讲台，很简陋，但很严肃隆重，庆祝大会在鞭炮声中开始，县委领导讲话，宣布惠安县人民政府第四区公所和惠安县公安局崇武派出所成立。然后，举行沿街游行，队伍浩浩荡荡穿过城里的几条大街，然后出西门进入新马路，一路高唱革命歌曲，高呼口号，沸腾了整个崇武。

三：崇武的支前工作

年8月27日，人民解放军先头部队进驻惠安，宣布成立惠安县人民办亊处。29日，办事处委员张海天带着解放军一个组来到崇武，驻扎在城外三官宫。

下午，张海天和部队大队长夏博，在崇武中心小学组建崇武支前办事处。

支部书记卢亚来被安排当副主任，余者分别组成军需、宣传、保卫三组。次日立即投人紧张工作，办公地点就设在公益商行旧址。

在东城门内的东岳庙和西城门内的刘氏宗堂设立工作点，任务是做渔民的动员工作，征集船只和船工。

9月5日，新组建的中共福建省委派出的随军南下干部队伍到达惠安县城，与当地的中共地下组织会师，公布省委正式任命的中共惠安县委会及人民政府领导班子。6日，县委派出工作队队长刘朝金（随军南下的干部）和蒋济良（崇武五峰峰前村人，中共闽中地下惠东南区工委委员）二人来崇武，全面领导支前工作。

支前任十分繁重。一方面要向设于县城的支前供应站提交粮食，一方面要应付陆陆续续从海路南下的一批批部队的军需，更主要是根据上级下达命令要筹足船只、船工准备赴解放金厦的前线。这些任务既紧迫又艰巨，当时，林祖馨和林金英主要担任与县里联络，林祖茂和汪芳分工组织宣传发动群众。

支前的具体任务和维护社会治安工作，实际全落在陈灿奢（因陈春生外出而由他接任团小组长）、张国馨、李志怀、陈锦章、戴砍木、郑民法这批社会经验比较丰富的人身上。他们在卢亚来的指挥下，日以继夜地紧张工作，认真地完成每一件任务。

国民党方面又极其猖狂，兵舰、飞机经常对崇武袭扰。支前办事处人员时时都有生命危险。

年9月17日清晨，人民解放军某部万余人自平潭坐船夜航南下崇武。国民党军的飞机却突然来袭。四架敌机轮番盘旋上空，对着海面上的船只及崇武港的海滩、港畔的闹市区，一阵阵俯冲扫射。解放军战士们立即纷纷就地选择掩蔽体，以步枪和机枪猛烈对空还击，逼使敌机远离地面高飞。战斗断断续续进行了几个小时，我方迅速修起一些工事、高射机枪充分发挥威力，敌机只得离去。

午后，崇武办事处的人员全体出动，一部分安排军需物资让解放军部队能在傍晚时登船继续南下，一部分负责打扫战场收埋在西沙滩牺牲的数十名指战员。由于解放军战士的英勇战斗，崇武在这一天没受损失。这是人民解放军在崇武人心目中竖立的第一个形象，人们至今念念不忘。这是崇武支前办事处接应自海路南下的人数最多也是最后一批人民解放军部队。

闽西南崇武地下党团联合支部及武工分队全体人员，在县工作队的领导下，配合解放军人员，依靠地下斗争时期形成的群众基础，经过近二十天的紧张工作，克服种种困难，圆满完成了上级下达的各项任务。受到师部的表扬与致谢。

四：崇武民兵联防指挥部的联防工作

年3月在区党委领导下，成立崇武民兵联防指挥部，区委书记刘朝金任指挥，张国馨、詹宝元、李志怀任副指挥。那时几乎每天夜里都有敌人出动的情报，民兵们时刻准备对付敌人的袭扰，张国馨等骨干夜夜睡在民兵联防指挥部。每当上级下达敌人活动情况通报及当夜秘密口令时，他们就一面部署全城防卫行动，一面派民兵及时传达给邻近大乍、港墘、前垵、霞西、五峰等村的民兵队部。敌情严重时，联防指挥部的人员即分头把关各村指挥，彻夜未眠。

年5月间一天上午，突然发现海面有敌舰活动。联防指挥部立即紧急集合城区民兵，一部分控制海岸线，各个易于登陆的隘口，一部分做好出海战斗的准备，各乡干部则分头安定群众情绪。

8月间，一小股金门派出的武装，从大昨东山登陆企图潜入内地活动。崇武区民兵接上级通知，立即配合人民解友军奔赴大乍山，把敌兵击退。

9月间，.盘踞乌丘岛的张秀宝派出一批匪徒登陆他的家乡浮山岛抢劫抓人，我人民解放军立即进行剿匪，匪徒撤退后又在泉州湾海面企图拦劫崇武的泉州渡船。崇武联防指挥部组织20多名民兵在区公安特派员张挥戎（港墘村人，闽中地下惠东南区工委委员）率领下，配合解放军驾舟进剿，驱走匪船，保护了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

年5月，一小股蒋匪武装在前头山（今属张坂镇）海滩登陆被发现。当时区公所设于东莲村，正在召开全区干部会，立即停止会议投人阻击，崇武城区民兵闻讯也集合投人战斗，终于把敌人全部消灭。

张国馨等率领崇武广大民兵，始终保持髙度警惕，严密守卫海防，使敌人袭扰阴谋未能得逞。崇武的民兵组织在战斗中成长，且留下优良的作风。由于张国馨等人领导的崇武民兵联防队成绩突出，经崇武城区领导蒋济良介绍，加入中国共产党。

五：崇武四大街区基层干部及“莲青会”的建立

年3月，区公所开始在崇武城区组建基层人民政权。首先以工作条件较好的西华片区作试点，区党委让张国馨回来当乡长，很快落实了班子成员，宣布成立西华乡人民政府。

西华乡政府办公处就设在：西城门口正对新马路的一座木构二层小楼。这个地点是进出崇武城的必经之途，加上张国馨的关系，这里就成为城区基层干部的聚会地点，张国馨成为实际的领导人，此后很多涉及全城区的事都在这里讨论，决定而后统一行动。

4月间，基层人民政权建设全面铺开，城里4个片组建4个街人民政府。组建时崇武的基层尚未恢复建立中共组织，新青团支部全力以赴配合工作。各街人民政府班子的人选，都先由团支部和驻崇武片的区干部认真研究确定，然后上报区党委批准。推选结果：

李志怀任靖江街长，

陈土金任莲西街长，

涂建秋任潮乐街长，

王心海任海门街长

各街的主干也多数是新青团员及地下斗争时和支前工作中涌现的积极分子。

年12月，以陈春生为首的几个开明的商界新团员，组织成立崇武工商业联合会。

年初，为了推动渔业生产，惠安县人民政府派副县长张海天来崇武，在区公所的配合下，着手组建崇武渔业推进社与乍港渔业推进社，陈春生当会长，由张海天出面聘请思想开明并积极支持中共闽西南地下斗争的汪奎任经理，并组织渔业协会，汪锡天任副会长。

根据区党委的要求，还在崇武组建了一支业余文艺宣传队。取名为“莲青艺术研究会”，简称“莲青会”，做崇武的文艺宣传工作。

由于他们的工作积极，成绩显著，汪锡天、汪芳、陈土金、李志怀、詹玉兰相继当选为惠安县各界人民代表会代表。汪锡天、汪芳相继当选为大会主席团成员，陈土金、李志怀、汪锡天、詹玉兰相继当选为大会常务委员会委员。

六：古城悲歌

这样一批优秀的崇武基层干部，一批为崇武地区的解放出生入死的干部，却被打成“混进革命队伍的匪特”，连地下斗争时的新民主主义青年团崇武支部都打成“伪三青团”，解放初期革命文艺组织“莲青会”打成“匪特外围组织”。

他们被抓的被抓，被杀的被杀。几十人受管制、受清洗、受内审。许多人的前途与命运受到严重的影响，整个崇武笼罩在巨大的恐惧之中，使解放初崇武地区干部群众的积极性受到严重打击。

由于受害者不断申诉，引起中央重视，年初开始复查，年1月呈请平反但未成。受害者再次申诉，年中共中央办公厅责令惠安县查处，I年冬释放在刑受害者，”64年10月中共福建省委再次派工作组复查，年3月省人委作出平反决定，认定“错案是阶级敌人的陷害所致”，“原承办人员阶级立场模糊，上了阶级敌人的当，在工作中又违背了群众路线的原则和实事求是作风。”

编者按；

冤案作为非理性的历史现象，古今有之。从比干剖心到清朝文字狱，历史的天空时有冤魂飘荡。可以说，一部中国历史，冤案始终相伴。或罗织罪名，或无中生有，或刑讯逼供，可谓五花八门。纵观历史，蒙冤的往往是功臣或忠贞之士。其危害性显而易见，不仅有失公正，破坏法统，更可悲的是自毁长城。古往今来，人们也反思冤案，尤其是那些御史和史官。

但由于历史原因和个人局限而找不出问题的症结和对策。岳飞以“莫须有”之罪屈死风波亭，百姓痛骂秦桧残害忠良，后世史家则把责任推在皇帝身上。其实，问题不在谁谁谁，而是制度一一法制。由法制走向法治。法治的目的是为人们提供一个寻求公正的平台和框架。人有没有违法犯罪，首先要有证据，证据齐全了，由法院定罪。当事人不服还可以上诉，上诉无效最后还可以申诉。对于处以死刑的，还要最高法核准，等等等等……这样的话，还会有冤死鬼吗？

随着现代文明进程的发展，中国的法制建设逐步完善，法治走进社会，深入人们的生活。近日，中央政法委规定：公检法人员对冤案终身负责，明确冤假错案标准、纠错启动主体和程序，建立健全责任追究机制。这是现代宪政文明的体现，也是大众的福音!

文章摘编于：袁仁《孤城悲歌——崇武情报站冤案纪实》

文字是袁仁《孤城悲歌——崇武情报站冤案纪实》

整理来源：崇武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