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1/5/31来源:本站原创作者: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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硝烟散去之后

文丨北京大学教授谢冕

本文发表于《莆田作家》,

  往事再一次越上心头,时间追溯至年,深秋十月,海上风劲,肃杀的秋雨中,我们登上了这座刚刚发生过惨烈战事的南日岛。满载士兵的机帆船靠岸,部队以急行军速度追赶正在撤退的来犯者。这是解放战争中继金门惨败之后我军的又一次失利,守岛的一个加强连,连同随后进岛的几批援军,激战之后伤亡殆尽,几无幸存者。我是战后第一批进岛部队中的一员,誓师出发前,我作为连队文职人员的文化教员(还有文书和卫生员),也是意外地被全副武装了:每人一支步枪,一百发子弹,加上胸前排装的四颗手榴弹。由此可见当日处境的严峻,以及长期必守的决心。

  登岛后,我们一路向南。记得穿越过一段山坡,两旁密集地掩埋着死难烈士的尸体。都是部队组织人事部门战后匆匆掩埋的,木牌上简单地写着死者的姓名和部队番号。雨后,山路泥泞,流淌着殷红的血水。我们泪眼模糊,只知匆匆向前。这里已是战后的寂静,到处都是断垣残瓦,血迹斑斑,路旁停放着一具来不及运走的蒋军军官的棺材。进岛的第一个夜晚,凄风苦雨中我们住进一间民居,一厢是房主,另一厢是猪圈,我们住“堂屋”,铺上稻草就地而卧。

  认不清方向,也无人告知村名。只知道村外不远是一座小山包,山外面是海。我们的任务是抢修简单的防御工事,日常的军事行动则是守备、挖坑道。那时朝鲜战争已打响,我们从志愿军那边请来“师傅”,指导我们挖坑道。一天三班倒,早出夜归,或是夜出早归,没日没夜地挖。手套破了无数,蜡烛烧了无数,一把又一把丁字镐刨成了拳头。上级命令我们,一旦战事再起,死守,而后转入地下等待援军。

  我是这批准备再战中的一员,进岛数月,除了最必要的睡眠,就是坑道。知道周围都是友军,但不知自己身处何方,连住防的村庄也不知名字。记忆中村边有一座大石岩,石岩外边是海,天晴时可以望见对面蒋军占领的乌丘屿,相距不过数里。我们在岛上迎接了年的新年和旧年,不论新、旧,也都是在坑道中过的。严冬过后,春天来临,坑道修好了,野战军把防务交给边防军。进岛接防的公安军有非常良好的装备,我们在莆田的三江口会师、交防。

  我17岁在福州参军入伍,当日的志愿是解放台湾,解放全中国。时局多变,朝鲜战争爆发,大进军的步伐被迫停止。这次增援南日岛,是我军旅生活中最为接近战争状态的一段岁月。我有三位战友在守岛战斗中牺牲或失踪,故而记忆弥深,事后思念也切。数十年过去,我也经历过诸般人世沧桑,但总不忘那年那月岛上的日日夜夜,我要重返旧地,我要找回我的记忆。

  离岛五十年后的年,我访问福建师大结束。主事者汪文顶教授知道我有此经历,特意联系驻闽海防部队,师部派了一辆军用吉普,一位中校军官,师大汪教授还特意派了一位文学博士,他们陪同我登上了阔别数十年的海岛。守岛一位团参谋长,专程在石城半岛码头迎接我们,石城也是我们当年驻军和誓师出发的地方。当晚入住招待所,海防团的全体领导为我接风,我的“老兵”身份一下子变成了“老首长”。他们口口声声为“老首长”的到来举杯。

  难忘的是宴会之后团长和政委陪我散步。月明如水,海在沉思,军营静寂,沿途路灯花一样开放。政委和团长是年轻英俊的军官,我们不谈战争,也不谈往事,谈的最多的是足球和音乐。他们答应帮我寻找当年驻防的渔村、我曾经读书和远眺的村旁的大岩石,以及连部房东那位有雀斑的美丽的房东。次日我们登上当年激烈攻守的最高点尖山,拜谒了战后修建的烈士纪念碑。但是没有找到我牵萦心头的一切,包括驻地、房东、连部和海边的那块岩石。一切都消失在岁月的风烟中了。

  我带着遗憾告别了我的岛屿。随后,我在《新民晚报》写了一篇怀念的文章:《重返南日岛》。许多朋友读到我的文章,热情地帮我回忆,为我提供线索,有几位曾经驻岛的不曾谋面的朋友,还相约几次登岛。他们来信告我,根据我提供的线索,先后查了岩下村、云旺村和万湖村,“这些村落均位于岛的前沿。隔海可眺望乌丘屿,约1-8万公尺”,他们还认真地为我寻找房东:“房东林尾妹已仙逝多年,无法考证是否原房东”。我的追寻就在这样模糊的记述中结束了。我怀想,我追寻,然后,我遗憾。我终于没有找到,我也无法回到过去。

  事情原本应该就此结束,重启话题是由于一位南日岛本地的年轻作者写了一本《南日岛往事》。作者许涓把书稿寄给我。许涓是南日岛人,教师、作者,她研究了许多史料,访问过许多相关的人员,她知道我曾在岛上服役。为了与我联系,她还专门请人继续为我上岛访旧。她发来短信:“谢老师,已得知您找的当年部队是九连一排,所在村子是港南村镜仔自然村,那块大石头还在,部队的旧址也还在!”,我吃惊地为她为什么会得知这个消息,她说:“我把您的文章发到   岩下村,云万村,万湖村,现在再加上现在港南村的镜仔自然村。我的部队是83师团,这没错。原先守岛并全军覆没的是团一连,记得我的部队是团8连。许涓提供的是9连,是她错了,还是我记忆模糊了?没事,硝烟已经消散,战争正在远去,青春已成往事,往事不可、也不必回首。村子还在,大石头还在,生活还在继续,这就很好。

  至于许涓的这部书,我总觉得这书是为我写的。不,不仅是为我,是为我的那代人,为如今仍然活着以及更多的死去的人写的。曾经浓浓的血痕,如今变得浅浅的、淡淡的,如云般地消散了。我没有遗忘,人们也没有遗忘,而往日的一切,那些凄苦而悲壮的岁月,如今是无可挽留地堙没在喧腾的浪花中,成为那浅浅的、淡淡的雨丝风片,唯有那浪花上面的云彩和飞翔的海鸥在默默诉说那一切,唤起人们遥远的记忆。

  这里是福建莆田的最南端,东海锦缎般地在这里铺开,这里有一片广阔的海域,这就是南日岛和它的附近岛屿十八列岛。打开地图你可以发现,在福建东海岸,兴化湾和湄洲湾相隔的地带是突出于海面的石城半岛,荒寂的海滩上伫立着一座教堂,庄严而肃穆。进岛之前,陆军团在那海岸边一字排开。半岛向南,东海上撒开成串的珍珠,那就是南日群岛。我的部队在那里,作者许涓的家也在那里,这里曾经发生过惨烈的战斗,许多人埋骨于此,这里有沉重的记忆。这里如今已是花园,守岛的官兵年轻又勇武,他们守卫海疆,他们也谈论诗歌和足球,而同样年轻的许涓在写她的《南日岛往事》。

年1月6日于北京大学

(插图作者:张杰山)

-END-

△序作者简介:谢冕,北京大学教授,北京大学中国诗歌研究院院长,北京文艺评论家协会主席。

《南日岛往事》

出版:海峡文艺出版社

关于作者

许涓,80后,出生于南日岛,莆田第五中学高中语文教师,荔城区作协会员。

购买方式

南日岛的美景,

是一部翻阅不完的书。

绵延的海岸,

是我心灵的栖居。

唯愿长驻此乡,

做一个海岛灵魂的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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