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年11月14日，这对我来说是一个必须要纪念的日子。因为五十五前的年11月14日在福建发生了一次 的海战，也就是从这一天之后台海两岸海军间再无战事。而父亲不仅是这次国共海军 一战的参战者，更是作为鱼雷艇编队的指挥员，在高速炮艇首战失利、编队失去指挥的情况下，主动出击，带领鱼雷艇编队三进三出，不仅将鱼雷艇带成了海上送炸药包的敢死队，更打出了人民海军拼刺刀的战法，彻底结束了人民海军鱼雷艇部队过去按照苏联红海军的战法“一哄而上，打了就跑”的传统战法，扭转了战场败局，一举击沉一艘、重伤一艘敌舰。这次被史称为“崇武以东海战”（台湾称之为“乌丘屿海战”）是父亲参加过的第六次海战，这次海战之后父亲成为人民海军中参战次数最多、击沉敌舰最多的海战英雄。

????父亲已经离开我们四年多了，每每想起父亲，除了他被誉为“人民海军的巴顿”对他战功的往事纪念上，我更多地是感怀他在苦难的逆境中所表现出来的血性和忠诚。他在我心目中永远是一位胸怀坦荡、慈目善怀的老者，从他那沁人心扉的爽朗笑声中，你绝想不到他是一位曾遭受过自己营垒内残酷迫害的人。父亲是一位一心谋打赢的军人，从陆军到海军，每次冲锋他都是身先士卒冲在最前面的勇士，血性精神融进了他的骨髓，非常可悲的是他忘却了鲁迅先生的那句“在战斗中侧身而立”的忠告之语，因为营垒内会有来自背后的黑枪。

????父亲是一位有故事的人，不仅是因为他的“单艇独雷”创造了世界海战史的奇迹、不仅因为他曾受到过毛泽东主席的单独接见、不仅因为他创造了人民海军海战史的多项纪录，更是因为他所经历的很多往事无以复加的巧合到了让人目瞪口呆的程度。这也是我人生思想变换的一个重要因素。这世界绝非小时候所灌输入脑的那样，只有让思想不受约束才能有资格仰望天空。

????当今天我思念父亲的时候，我的心似得到了些许安慰，历经四年我终于完成了父亲回忆录的核校工作，让父亲亲笔耕耘了十一年的77万字的巨作《沧海作证---张逸民回忆录》付梓问世。套回忆录三周时间就被索要一空，不得不继续加印。开国海军中上至大将、上将的家人下至与父亲一同参战过的战友、老兵，以及专家学者和众多的发小都成为了这部回忆录的读者，很多的历史真相被公开，很多的历史错误被还原。很多读者反馈给我的信息是“这是读过的 的一部回忆录”。是啊，真情实感总是能与人心中的善念共鸣、“文如其人”的墨香总会相识人性的光辉，相信这部回忆录定将会成为军史的光芒！

????纪念五十五年前的这一场海战，纪念台海间这五十五年间来之不易的和平。没有军人的牺牲永远不会有和平的世界，军人是每一个国家里最值得赢得尊敬的人。

附录：“《沧海作证---张逸民回忆录》”中有关“崇武以东海战”内容的节选

二、赴南海,取经“八.六”海战

??年8月6日夜间，南海舰队护卫艇与鱼雷艇配合，打了场全歼“章江”、“剑门”两舰的漂亮仗。此战简称“8.6”海战。“8.6”海战后，海军要在南海舰队召开现场会，要各舰队派人参加会议。年8月13日，支队接到舰队通知，舰队指定要我带一名参谋人员去南海参加现场会。准备时间只有半个小时，匆匆准备仓促上阵，就这般乘车赶往宁波机场，然后再从宁波转送上海机场，与舰队方晶明副参谋长汇合，再从上海飞往汕头。飞机是海军的安－2型专机，老式螺旋桨飞机。这一路前段无雨，但空气对流很强烈。虽说空中飞行很不稳，甚至有时跳上摔下得很厉害。一多半人都吐了，而我却保持着不呕吐的好纪录。 　　????????????

我们乘坐的专机中途降落福建省连江县野战机场加油。起飞后，听方副参谋长说，广东的东部地区在下大雨，不能直飞汕头，而是改降兴宁机场。兴宁是个很小的军用机场。在兴宁吃了晚饭，由兴宁乘车赶赴汕头。粤东北地区是山区，道路质量比起福建沿海、浙江沿海要差一个档次。山区不仅弯道多，且坑洼也极多，路况实在差。不管怎么说，经过六、七个小时的颠簸，总算平安到了汕头水警区招待所。　

这一路，我在半睡半醒中思考了一个问题。我是个打仗的命，没有战斗，我的生命就该熄火了。这次毕业后，刚被熄火半年，因“8.6”海战又给我加了一瓢油，又开始燃起。虽说不是大火，这小火就是火种嘛，也许又要熊熊燃烧了。我在冥冥之中，似乎又感觉到了眼前战机的光亮。

国民党海军的一支小型编队“剑门”号和“章江”号来犯，遭到南海舰队的全歼。南海舰队的勇士们为海军谱写了一曲嘹亮的战歌。这次来南海取经，我非常认真又非常仔细地了解了此役海上歼灭战的全过程。我不只认真调研了护卫艇41大队在此役中的优点和不足，也认真研究了鱼雷快艇11大队在此役中的长处和缺点。

我们在汕头停留一周。先在汕头水区警区后又来到快艇11大队驻地，与同行作了广泛的交流。我不只了解到许多作战细节，甚至我还深入了解到艇长们海战时的真实想法。这一周我的收获颇多，又让我有机会对快艇部队的十次海战有了一次全新认识。说实话，我这次到南海取经，我虽身为支队副参谋长，却是以海上编队指挥员的心态投入到对“8.6”海战全面调研的。正因为如此，我认为此次汕头取经，取到了真经。此行，既没有辜负组织的期待，又详尽地掌握了“8.6”海战的 手资料。这些资料，又为我日后详尽研究快艇海战有了牢固的基础。 　　 　　 　　 　　　

这次“8.6”海战基本经验，我概括为十二个字：“高速炮艇优越，快艇战法欠灵。”我觉得这次到汕头取经的同志，大多把精力放在高速炮艇充分发扬炮火威力上了。这当然是应当的，因为海战中火炮确实发挥了巨大的威力。但仅以火力来致胜于敌的观点，恐怕有失偏颇。构成调整炮艇战术要素的，不只是火力一种，千万别忘记高速炮艇速度的巨大威力。速度不仅与火力相等重要，甚至有时更重于火力。此役的歼灭战中，速度与火力都是决定性因素。速度能使敌人感到兵从天降，还来不及反应已被火力压住，从此，再也无还手之力了。由于战场上下的速度压力，就使敌舰长觉得，我方的突击兵力来得太快，那是一种神兵天降。从判定是敌舰到火炮铺天盖地地压到头上，这之间的时间太短，尚来不及下口令时，敌人的炮火已经无还手之力。这就是高速炮艇速度优势的重要表现。 　　　

?平心而论，此役鱼雷快艇11大队并未打好。应当说，不足大于战绩。也可以这样说，护卫艇41大队的火炮战绩，掩盖了快艇11大队的失误。鱼雷快艇11大队在战场上的表现，再次证明了前苏联海军那一套战法在中国是行不通的。快艇最重要的技术，就是要打得准。而打得准就必须严加训练。又因鱼雷是一次性使用武器，就必须坚持“三不放”。而战术方法不能“一拥而上，打了就跑”，而是要实行机动灵活的战术，有主攻有钳制，实行近战歼敌。概括起来，就是要实行“一队两组，三不放”的战术套路。 　　　

这次南海取经。若以收获大小、多少来评说，是一次收获巨大的学习行程。这次东海舰队到南海取经的单位，我认为有两家的表现最为重要：一是福建的护卫艇部队。再就是东海的快艇部队。因为这两家取回什么经，对今后的战斗好坏有直接关联。快艇部队取来的好经、真经、有用的经。诚然，还需要在以后的海战实战中验证。而福建的护卫艇部队，究竟是以大队为单位去取经的，还是以基地单位去取经的，我不清楚，也没去询问。我只晓得这之前福建护卫艇已经到汕头取过经了。至于取到了什么经，不得而知，同样需在以后的海战实践中见分晓。

三、四下福建

??年8月下旬，从汕头取经回来大概是第三天吧，支队长梁长福就跟我谈话了，任务是让我去福建接替参谋长马立新，领导快艇31大队在福建的战备工作。领受任务后本打算买车票乘火车走，到临行前，支队长又改变了主意，让我乘支队的吉普车走，又要我路经福建沙埕港专门去看看快艇3大队，了解一下沙埕的部队有什么困难，有什么要求，然后再去福建基地报到。同时还让我去看望一下调任福建基地副司令员的老首长张朝忠同志，等基地首长对快艇部队在福建担任作战任务有什么指示后再去平潭岛快艇31大队。受领此行使命后，我便于第二天一大早就告别妻儿向福建进发了。至于这次南海取了什么经，要不要向部队传达。在支队领导眼中，那是无关紧要的。南海经验汇报交流一事只字未提。支队主要领导不问南海海战经验如何，是否需要专题汇报。我只是个副参谋长，领导不谈此事，我能如何?

从牛轭港到福建平潭岛，可以用千里迢迢来形容。去福建的沿海公路虽是沙石路，因保养较好，并不觉得颠人。这条路有一大特点，就是汽车流量大，再加上山路多，曲曲弯弯，乘车没胆量不行，时时都有那种战场上才有的九死一生之感。真的，我喜欢在这条路上乘吉普车跑高速。

说实话，这次受领任务之后，我就在掂量，去福建有打仗的可能性吗？如果有可能，这可能性有多大？进入九月份，我去接替马立新参谋长，打仗的可能极小极小了。但在极小的可能中，仍有一丝希望。所以，我一心想南下时绕个弯去趟杭州拜谒一下岳飞墓，哪怕不停也行，行个三鞠躬就了了心愿。离开牛轭港后，我就跟驾驶员商量。小伙子是个河北兵，不仅车技好，人品也好。我一提去拜岳墓，他就满口答应。就因为不是顺路而是要绕个三百多里的大弯，我有些犹豫不定。车子一直跑到郭巨我才下决心，这次不去杭州了，从郭巨经东钱湖直奔奉化南下。

??这次乘自家小车子去福建，既便捷又快速，我当然很愿意乘自己家车走。这部美国产的“威力斯”吉普车是原支队长张朝忠从舰队陶司令员那里要来的。张朝忠 次乘这部车子从上海返回牛轭港时在路上就翻车了。还好，没受大伤。张朝忠经历过这一次翻车后便陷入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怪圈。从此便对此车避而远之。支队其他领导也都怕坐“威力斯”，就因为一条，这车子的稳心偏高容易发生翻车事故。而我却恰恰相反，我不仅喜欢“威力斯”吉普，还喜欢用“威力斯”吉普跑高速。

??我是9月1日晚饭前到达平潭岛竹屿口快艇基地的。见到马立新参谋长好高兴。我根据气象报告向马参谋长建议明天一大早就离开平潭。如果不走，后天有大风就有可能封港，这样又得拖上两三天才走得成。马立新同意明天一早走，于是我们彼此连夜交待好了工作。早上，临开车时我又告诉马立新参谋长：“老马，你别直接回牛轭港了，你经金华、杭州直接去上海吧。家里最近没有什么要事，你到上海住上些天，过了中秋再回牛轭港不迟。”他连声说“好”，就上路了。实不相瞒，我们这些承担战备责任的军人，虽不是光棍汉，可与光棍没啥区别。老婆近在咫尺，却也很少相聚。至于像老马这样的情况，妻子在上海，团聚就更难了。一年也就是两、三次见面机会吧。从那个时代过来的老兵哪个不是欠了老婆孩子一大堆感情债？说实话，这感情债都成了感情包袱，在身上长久背着，真的很沉重啊。记得海军苏振华政委到快艇1大队蹲点后，曾讲过一句很有分量的话：“快艇部队常年备战，又长年往返于浙江、福建之间。虽有家属随军，也很难有机会团聚，不容易啊。快艇6支队的家属，觉悟都很高。”

??中国人都知道老祖宗留下一句名言：“拳不离手，曲不离口。”说的是艺界名伶。凡怀有上乘功夫的，无一例外，全是苦练出来的。军队也有“苦练出精兵”之说。我还坚定地认为，团以下战斗部队的指挥员你必须有主见。这主见就是你想如何在战场上去战胜敌人，你就该在训练场用这种主见去训练你的士兵。没主见的指挥员就是没头脑的指挥员，就是会让鲜血白流的指挥员。???

????我虽是个老快艇了，知道快艇的事也不算少。但我真正熟悉的仅是快艇1大队而已。如今，快艇31大队这时已改用K-型快艇了。这型快艇我虽并不陌生，但毕竟在使用管理上我还是远不及31大队的干部。所以我到3l大队后，头一周是熟悉31大队、熟悉K-型快艇。所谓熟悉部队、熟悉快艇，并没有统一的标准和要求。每个人，又因主观因素上的差异，又仁者见仁，这差别很大就是了。对此，我有自己的一套办法，或许还是有益的。我认为，任何一位中、下级指挥员欲带兵打胜仗，不仅要对自己的部队了若指掌，还得根据自己的设想，怎样才能战胜敌人，去作临战训练、模拟训练。不仅要练出精兵，还要练出自己的绝招来。如果只会喊战斗口号，只会搞花架子，不仅战胜不了敌人，反而还会造成一大堆的伤亡，甚至被敌人吃掉。

??一周多时间，我作了大量的调研工作。跟大队干部和中队长、指导员都谈了话，又跟大部分艇长谈了话。经过这些交谈，我对31大队有了基本了解。于是，我对快艇31大队作出了三个肯定：一是党支部的战斗堡垒作用好。部队身处前线，还能常年保持旺盛战斗意志。二是部队战术、技术基础相当牢固，而且艇只保养好，又有很高的在航率，所以可以随时投入战斗。三是部队上下团结好，尤其大队、中队两级领导班子团结，领导工作很得力。

????年9月中旬起，我在快艇31大队全力抓了三件事：传达“8．6”海战的经过及主要经验教训。组织训练，练战法、练技术。抓部队的组织纪律观念教育，强调纪律的严肃性。如果说，带兵打仗我与一般人有什么不同，那就是要求高，讲究养成，严格纪律。

????9月下旬起，我天天带领31大队开进兴化湾训练。皮肤晒黑了，身体练结实了，战术思想提高了。单艇攻击最是要紧，抓住打得准，一定要实现“三不放”。中队抓编队鱼雷攻击，具体就是抓“一队两组”，一组担任主攻，另一组则为钳制。攻击过程主攻、钳制既不固定、又有分工，视敌情变化而定。总体就是要求实现有序攻击。在有序条件下，实现控制放雷，既不随意放雷，又不轻易放雷。放雷一定要实现“三不放”原则，决不把珍贵的鱼雷兵器浪费掉，一定要向党负责。

??期间，我还抓紧时间办了三件事：

件事就是带领31大队艇长以上干部，登上平潭岛王爷山雷达站，眺望台湾雪山之巅。说实话，我早就听说只有在王爷山雷达站这个地方，在秋季又得视程极好的条件下，才有可能肉眼能望到台湾雪山之巅。如今正是中秋之后，海面平静、空气中含水量少能见度 ，我想这是个好机会不能错过否则会是一生遗憾。我上报平潭水警区后，得到批准，我便带领全大队的干部去王爷山雷达站作客。

在雷达站我们受到站领导与水兵们热情接待。我向雷达站领导说明来意后，雷达站同志们又是介绍情况，又是摆出各种观察工具，满足我们要看看台湾雪山之巅的心愿。不过话又得说回来，尽管我们跟国民党在战场上浴血战斗，但是台湾人民照常是我们心中所爱，台湾宝岛依然是长在我们心头上的一颗明珠。在我心中，台湾宝岛那是个不论谁都夺不走的神圣领土。而台湾人民就是我们的骨肉同胞，我们真的爱宝岛台湾。今天之所以来王爷山雷达站，就是想一睹台湾的风采，了却我们积累多年的心愿。而对许多年轻的快艇艇长则有另一层含义，那就是看到台湾岛了，就能意识到今后的责任更突出、更长久。???

很庆幸，今天到王爷山没有白跑一趟。我们终于在望远镜中朦朦胧胧望到了那雪山之巅。在我心中台湾是瑰宝，一旦见到瑰宝的真容，我的心真的是欣慰啊。说此刻我的心情是百感交集，或许更为贴切。??????

第二件事，很出意外，在我同31大队指挥艇即艇艇长王荣兴的一次交谈中，他在不经意中说到前一个多月，大队在海坛海峡航行中有几艘艇搁浅了，但没有造成 。接着我就十分详尽地调查了解一番。是的，这搁浅事故不是等级事故，但也说明指挥艇的水平不是 的，指挥员为了要打胜仗，编队指挥艇的航海、鱼雷射击应当是全大队 的。通过这次事故，让我晓得了差距。既然此事都己过去，大家也未采取任何措施，我自然会避嫌，不会再提此事。但此事关系到作战，我又必须采取一些措施，以提高指挥艇航行能力。编队指挥员，任何时候都必须将编队的航行安全摆在首位，分分秒秒都不可马虎。我马上组织31大队的艇长、中队长们，在平潭水域再次熟悉海区。向水警区申请后，要了一艘护卫艇，我亲自带领艇长们熟悉海区。效果很好。??

我又抓紧组织指挥艇及作战指挥人员办集训。参加集训人员包括航海业务长、雷达业务长、通讯业务长，实行两周的集训。大队雷达业务长的雷达专业不错，但普通话很差，满口浙江话。我下命令，要他一个月内发音要有重大改观，否则我就换人。他一听要换人，急了。一个月时间，真的有了重大改观。经过半个月的训练，他的报告词普通话标准了。报告敌编队时能划出图来，能形象而准确地报告敌舰情况了。为此，雷达业务长还准备了数十个圆形纸板，作标记敌舰编队图用。我的体会，业务长对于指挥员来说，是指挥员的助手，不应该是有啥水平就报告啥水平，而是应按照指挥员的要求，报告出 水平。水平不够格，那就得突击提高，那就得立即改进，那就得去向高人请教。如果在专业水平上，你还不如指挥员，那样的专业业务长还不如配个参谋。一句话，指挥员必须有很高标准去要求业务长们提高自己。

??快艇3l大队对我来说，既很近，又很远。说近，在牛轭港就天天在一起，并且是在一个大食堂里吃饭。但就作战指挥而言，我与快艇31大队确确实实相距甚远。远在哪里？就远在相互不够熟悉，尤其是指挥上很不熟悉。如何缩短相互间这段距离呢?办法就是主动接触。谈话是接触，超短波里指挥是接触，亲自给干部讲课也是接触。方方面面能主动接触，时间长了就自然近了、就熟悉了。

??就指挥方式方法、习惯动作、语言表达水平，一百个指挥员就有一百个样，有大同也有小异，但绝不会相同。不仅讲话多少有大不同，同样一个口令，下达的时间、语言表达方式、要求程序也差异甚大。我到快艇31大队后，利用一切可利用的场合，灌输我的指挥方式、方法以及我对下级的要求。授课时讲、出海训练后讲评会时讲、个别谈话中讲、传达作战任务时更要讲。说实话，我的作战指挥就是尽量少讲话，尽量少啰嗦。简练而不是简单，更不是失掉指挥。

??到快艇31大队，除了抓部队训练外，我还特别注意向31大队的学习。 ，学习这支在快艇部队中有光荣战史的老部队，学他们的好思想、好作风。第二，学习K-型快艇的使用特点和此型快艇的优越性能。学习一个月就有长足的进步，觉得心中有底了，打仗更有信心了。???

??K-型快艇，从设计理念上讲与小型快艇是一脉相承的，没有大不同，却有许多小差异之处。应当说，K-型快艇的战术技术性能大大优于小艇。我认为有四大优势。首先是稳定性好。耐风浪性能有了重大的提高，4级风浪作战不成问题。生存能力强于小艇，本身的生命力大。射雷时，航向比小艇容易稳定。其次，K-型快艇使用的是大口径鱼雷，即毫米的大型鱼雷，而小艇则是毫米口径的中型鱼雷。其战雷头装有公斤高爆浓缩炸药，鱼雷爆炸威力大了许多。其三，继航力增大，作战半径大于小艇一倍。其四，K-型快艇的航海保障设施、通信设备以及雷达设备都好于小艇许多。不仅适合复杂海域行动，且更适合海里以内的作战活动。学习K-型快艇战术技术性能后，我更爱大型快艇，相信大艇在我手里一定有机会发挥其 特性。

??转眼到了年11月初，此时已是初冬季节。平潭这里虽说初冬除掉早晚较凉爽外，白天仍然是秋天模样，部队照常洗冷水澡，出海照常是夏装。我则中午常下海游泳。此刻，北方冷空气开始南下，但到平潭似乎也没多大劲了。我心里明白，季节到了这风越刮劲头就越大，到了12月真正的冬天才会姗姗到来，平潭到冬天还早着呢。

论带兵打仗，我最崇尚的就是智勇双全式的人物。我很赞成做人不可有傲气，但又不能没有骨气。一个是傲气，一个是骨气，虽是一字之差，那差别可大呢。骨气是什么？我的体验，就是做人不论在何情况下，骨头要硬，困难面前不屈服，强人强势面前不屈服。而傲气就是目空一切，自我感觉特好，总认为自己什么都好，连自己身上的虱子都是双眼皮。大凡这类人，都长着两副面孔，遇到更硬的则低三下四，前大襟变长了。而在下级、战士面前，则鼻孔朝天了。?

说实话，智勇双全很难。难在哪里？难在大智大勇最难，而小智小勇则容易。毛主席、周总理在陕北与来犯的胡宗南之斗争，则为大智大勇。而解决智勇双全的办法之一，甚至说是重要的办法，就是多搞调查研究，多动头脑去想。不用脑子，天上是不会掉下馅饼来的。多想多问，不要不懂还硬着头皮装懂，假东西终究要露出马脚的。????

我这次到福建平潭岛，曾三次与水警区领导、护卫艇31大队领导晤面，议题均为研讨“护（护卫艇）、快（快艇）协同作战”问题。三次研讨，三次均不能进入正题。研讨的结果，快艇始终只是被当发展胜利的兵力。这就是说，鱼雷快艇在护卫艇领导的心里只能当个配角，而不能当主力的思想已经根深蒂固了。为什么？我的护卫艇兄弟，他们将高速炮艇的火炮威力看得太重了。如要用我的理解去解释，那就是福建这儿，护卫艇已经包打天下了。我认为产生这样思想的缘由，有三条客观原因，这就是：高速护卫艇是福建基地的当家主力，而我们驻闽的鱼雷快艇是隶属于东海舰队的直属作战部队。用外来的兵力费劲不小， 还可能会把功劳带走，得不偿失。这是其一。其二，就是学“8.6”海战学偏了，护卫艇41大队在“8.6”海战中，确实打得很好，双联“37”炮确实发挥了巨大威力。但是还有一条重要的经验福建护卫艇未必学到，那就是高速炮艇的高速性能的充分发挥。我说没学到手，这不是胡话，要是学会发挥速度的优势，那后来就不会发生在“崇武以东海战”中让本可全歼的两条敌舰跑掉了的事了。这就是天天使用高速，却忘掉速度是一种巨大的优势的道理。 一条原因就是护卫艇不懂鱼雷快艇，尤其不懂快艇鱼雷的威力之大。我可以这样比喻，只见双联装“37”炮将敌舰打成全身马蜂窝，却不见鱼雷炸开的是一个大窟窿。????

对究竟要不要搞“护快协同作战”一事，我的态度是明确的，就是一切全听福建基地首长的调遣与指挥。协同就按协同去打，不协同就将自己的快艇部队兵力组织指挥好，当好发展胜利的角色。不过，我的真实心境却是为护卫艇这种包打天下的态度担心。我担心什么？当指挥员的，当然不论干什么都要有信心，不但有信心，而且要信心十足。但是，任何时候不可忘记，任何事物都有两重性。信心这东西也不可走偏，一走偏就会变质，就会走向反面。信心这东西，能成全自己，也可毁掉自己。人太自信，考虑问题少了容易出错，就是百慎一疏嘛。太自信了，容易“一厢情愿”、容易“想当然”。太自信了，就容易拒绝别人的帮助。我始终牢记一条，护卫艇是我的好兄弟，只要有要求，随时随地会全力以赴伸出援助之手。????就在我住在平潭岛之时，出于对快艇的热爱，也出于对护卫艇的喜欢，我心中爆出个奇特的想法：东海舰队若是能组成一个“护快混编大队”该多好啊。不论是对海峡的克敌制胜，或是对今后的护快两个艇种肯定是有益的。能合在一起互为补充就是一种新的战斗力，就是一种1+1大于2的战力组合。我坚信一条，这种混合将会使高速护卫艇的巨大战斗力得到最有效的发挥，而快艇的高速性能与巨大的鱼雷威力，也一定会有更大的展现。在福建前线组建这样一支有突击能力的部队，是现实的，并非空想。这支部队有仗则打仗，没仗则练新的协同配合方式、方法。

四、国共间 的海战－－“崇武以东海战”

??人世间，许多事情由于来得太突然，往往能令人或大惊失色或叫苦不迭。还有许多事情，由于出现得时间太妙、太巧，则会令人惊叹或百思而不得其解。“崇武以东海战”的发生不论对我个人还是对鱼雷快艇31大队都有这种奇缘的奥妙，该如何解释，那就由大家自己去想吧。

鱼雷快艇31大队的 仗，是年11月14凌晨在浙江大陈东北海域一举击沉国民党海军护卫舰“太平”号。在相隔整整十一年之后，即年11月14日凌晨又在福建乌丘屿以南海域又一次击沉国民党海军炮舰“永昌”号。这就是说，在快艇31大队打完 仗，相距十一年之后，又在同月、同日，几乎同时，同是星期天，又发生了一次新的战斗。更为称奇的是，快艇31大队打的 仗开创了人民海军鱼雷艇部队 次击沉敌舰的记录。年11月14日31大队的6艘鱼雷快艇在岸指雷达的指引下，采用偷袭夜袭的方式一举击沉了“太平号”护卫舰。而快艇31大队打的第二仗是在时隔十一年后的同月、同日、几乎同时的“崇武以东海战?”中，又是出动相同数量的鱼雷快艇采用夜战强攻、猛攻、反复冲杀一举击沉了敌舰“永昌号”。快艇31大队的这一战之后国共海军间再无海战。也就是说快艇31大队的两次海战既开创了人民海军鱼雷快艇部队对国民党海军的 击记录，十一年后又完成了对国民党海军的 一击。这巧合真是让人拍案叫绝。

同样，“太平号”和“永昌号”都一样是吉祥如意的名字，结果都同样葬身鱼腹。这些当然是个非常非常巧的巧事，巧到令人难以置信，巧到令人百思不得其解。为此，不用说这是中国海战史上的奇事，恐怕也是世界海战史上的奇事，至今尚无第二例。说实话，就因为世间有这般巧事，更显得人世间的许多现象太令人不可思议，像万花筒，让人眼花缭乱，真可谓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年11月13日一大早，水警区作战指挥室传达福建基地的通知：“今天下午4点，快艇31大队从平潭岛返三都休整。”这既是通知又是命令。早饭后，大家开始把大队伙房里的东西，米、面、副食、锅碗瓢勺全部往快艇上装载了，一副准备返三都休整的样子，为此全大队人员忙个不停。

??天刚亮我就起床了，简单洗漱一下就出门跑步锻炼去了。我往竹屿口东面的大坝上跑，往返一次大约不少于五千米。出一身汗，再冲冲凉，一天的工作就从这儿开始了。晨练这一套几乎是雷打不动，天天如此。我边跑边想，这是年在平潭的 一天了，也许明天的现在又在三都港跑步了。看看天气挺好，虽不是万里无云，但也是个多云天气吧。偏北风3级不算大，下午返航当不成问题。平潭虽穷，可是平潭的大海、平潭满山的相思树，我真的很留恋。在我心底，平潭就是我的半个仙境啊，尤其是早上的晨雾像白色的飘带一般，将平潭岛缠绕得时松时紧、高高低低，胜似仙境一般。

??因为明天11月14日是快艇31大队初战击沉“太平”号的纪念日，大队年年都要纪念这一天。所以早饭后几位大队干部和我研究如何纪念的事宜。 议定：因今天要返三都，航行准备的事很多，大家都很忙碌。今天大队走前有空就开个纪念会，没空回到三都后全大队一起开。于是返航准备工作全面铺开。

??午饭之后我都是老习惯，总要稍事休息，即便不能躺下睡也要坐着打个盹。大约下午l时半了，我起身整理自己的行装。我的夏季行装十分简单，有两套换洗的内衣，一套运动装，两套军服，一条毛巾被，再就是日用品加上学习用具。另外是不离身的一支 ，30发子弹。全部家档全都塞进了一只不算大的皮箱里。我的生活信条就是，一切生活上的小事，尽量自理，尽量不给外人添麻烦。

年是农历蛇年。我生于年，蛇年是我的本命年。 个本命年，即年是在我故乡黑龙江省的宾县宾安镇过的。妈妈按照老规矩，给我的腰上系上一条三尺长的红绸带，祝福我健康成长。妈妈说：“儿子，你快快长，快成人了，要好好读书。”第二个本命年，年，又是在我的故乡。记得那是我参加革命后 次请假探家。这个本命年是由我老婆魏淑霞给过的。爱妻专门为我上街买了三尺红绸布作腰带，亲自为我系于腰间。说了句祝福的话：“平安是福，夫妻幸福！”今年是第三个本命年，年，这次是在牛轭港过的，又是我老婆魏淑霞专门为我从宁波买来一条红绸布，当成红绸带亲自系与腰间。也说了句心里话：“我为你担惊受怕大半辈子，你今年三十七岁了，我 的希望就是全家幸福、平安！”这次我南下时，老婆又将这条红绸摆进了皮箱里，说了声：“我去不了福建，就让这红绸带陪伴着你吧。”真的，老婆的情深永远伴随我啊！陪伴我的，还有一张全家福照片。有时我真的不敢叫真去想，我们这些一线军人的妻子、孩子们，他们是幸福呢？还是痛苦呢？或者兼而有之。就私人的感情来说，无疑，她们都承载着太多的煎熬。这笔感情债，如有来生，再偿还吧。????行装准备好之后，看看表还有时间。怎么打发这时间呢，我抬头望见了大海，于是便产生了下海再游一回泳。我的住处距海边很近，就是五十米距离。换上游泳裤就下海去了。我一下海，在码头上的大队长武小斯发现了。他马上派两个水兵来为我护驾。虽说我不需要，可在武大队长眼里，还是生怕我有意外。于是，我便对两个水兵交待：“你俩愿意游就伴我游泳，不愿游，就上岸，蹲在石头上望着我游，好不？”两个战士伴游一会，就上岸了。我游泳有个特点，要速度不行，但若是随我性子慢慢游，游上几小时不成问题。尤其在竹屿口游泳，有白白的的沙滩。两座码头上满是舰艇，旗帜飘扬，海鸥飞翔，蓝天白云，够美的了，我真的很留恋这里既紧紧张张、又潇潇洒洒的生活啊。????

我仰着脸仰泳，极目望着蓝蓝的天空，那是一种休闲，是一种军人的惬意。无意中，我听到岸边有叫喊声。我马上翻转身体向岸边张望：在我的住屋前停着一台吉普车，水警区作训科长徐兴华同志正在向我招手。我猜想，大概是水警区有领导来了，专门给31大队送行的。可徐科长不停地快速摆手，紧张地大喊：“快、快、快！”我发觉我的判断可能有误，一定有什么急事。我急急忙忙向南岸游去。距岸边有二十多米时，徐科长迎上来喊道：“张副参谋长，快上岸，有作战任务！”我上岸与徐科长边跑边说，才知他是来接我去参加作战会议的。????

徐科长专门来接我参加水警区作战会议，领受作战任务。这可是件天大的事，本来要返回三都了，突然来了作战任务，这真是天降大任于我。不是意想不到，而是连想都没想过。说实话，现在是仓促应战、仓促上阵了。????

徐兴华同志也是快艇艇长出身，他是快艇学校一期的，年从四野调来海军，原为快艇31大队2中队的艇长，曾于年下半年随2中队到三都参加战备。年下半年升任副中队长，年调上陆地改任作训科副科长，后调海坛岛至今。他熟悉快艇，是位相当有才华的好参谋人员。????

我一听到徐兴华说“有任务”三字，精神头立即就上来了。我以百米冲刺的劲头，迅速跑进宿舍换衣服。在马路上看见有31大队水兵，立即喊：“快跑步去唤大队长来！”很快，武小斯大队长赶来，我告诉他：“我去水警区开作战会议，你在家立即投入作战准备：马上卸载、检查鱼雷、完成战前动员。武大队长，从现在起31大队全体人员要以跑步的姿态，立即完成所有战斗准备，一分一秒都要抓紧。”交待好后，我立即登车往海坦水警区司令部赶去。????

我大步流星走进会议室时，与会人员都已到齐，只等我一人了。会议马上开始，由水警区司令员主持会议。会议场面十分严肃，气氛也有点紧张。会议桌前，只留一个我该坐的位置，我只是向临近我的熟人微笑点头，我坐下来后水警区首长开始讲话。司令员没多讲话，只是交待一下今天的作战会议由副司令员魏垣武同志主持。并且交待这次出海作战任务根据基地的指示，由魏副司令员任编队总指挥。魏副司令员不善言辞，他讲话很朴实。一句套话都没有，一张嘴就是情况及任务，开门见山、实实在在。????

敌情来得十分突然，时间也十分紧迫。但是情况十分明确：国民党南区巡逻支队的“永泰”、“永昌”号两艘炮艇组成一个小型编队，运载着一支小股匪特于下午2时自澎湖之马公港启航，妄图将小股匪特送至敌占岛屿乌丘屿，以便伺机投送大陆。老蒋前不久想在东山岛偷袭登陆，抓一把就跑，结果连舰带人被我南海舰队击沉而彻底失败。但其赌性难改，这次又想到湄洲湾来兴风作浪。

“永泰”号、“永昌”号均为炮舰。国民党海军有个特点，就是军舰杂。同是“永”字号舰艇不仅吨位不同、吃水不同、来路不同，甚至大小也有很大不同。同是“永”字号，火炮也有巨大的差异。就因为太杂乱，连编队航行都有麻烦。这次来的两艘“永”字号，尚可走到一起，速度都可以跑上10节。在我的眼里，这两条“永”字号，炮备蛮强，但舰的长度都太短，吃水也浅了些，不太利于我实施鱼雷攻击。若是换成护卫艇指挥员来讲，这两条“永”字号，比“8．6”海战中的“剑门”号护卫舰和“章江”号炮艇要好打一些。高速炮艇与鱼雷快艇对这两个打击目标的看法不同，这是手中武器不同的反应，很正常。

??作战会议上，魏副司令讲完敌情后，我就思考上级要求全歼敌舰的可能性。我的思维以最快速度掂量一下，感到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能将其全歼。军委下达给我们的作战命令非常明确，就是“全歼来犯之敌。”也就是说，让“永泰”号、“永昌”号有来路无回路。军委交代的这个使命是正确的，我们有充分的把握全歼来犯之敌。?

??我之参战兵力有：护卫艇31大队之号艇、号艇。护卫艇29大队之号艇、号艇、号艇、号艇。鱼雷快艇第31大队之号艇、号艇、号艇、号艇、号艇、号艇，计6艘鱼雷快艇。共计12艘舰艇。

??根据魏副司令的战斗决心，主要突击兵力由高速护卫艇担任，并编成2个主要突击群：

?? 突击群由4艘高速护卫艇组成：艇、艇、艇、艇。

第二突击群由2艘高速护卫航组成：艇、艇。

鱼雷艇部队，作为发展胜利的兵力及作为突击编队的预备兵力。

编队的组织指挥：编队指挥员由水警区副司令员魏垣武同志担任。第1代理人由护卫艇29大队大队长马干同志担任。第2突击群的指挥员由护卫艇29大队参谋长王志岐同志担任。鱼雷快艇部队指挥员由快艇6支队副参谋长张逸民同志担任。

编队指挥艇为艇，预备指挥艇为艇。鱼雷快艇编队指挥艇为艇。

联络方式：护卫艇之间用超短波联络，使用护卫艇统一频道，编队指挥艇与快艇联络，使用超短波时用快艇的超短频道联络。

??特殊联络方式：编队指挥员召唤鱼雷艇时，根据任务不同、情况不同，以不同颜色之信号弹代之：

当敌舰已被护卫艇突击群打瘫痪时，令快艇发起 攻击，由编队指挥艇发射两发白色信号弹表示之；

为召唤快艇单独发起攻击时，则发射2发绿色信号弹表示之；

??为命令鱼雷艇编队停止攻击行动时，则发射2发红色信号表示之。

鉴于护卫艇29大队目前还在东冲驻地。参战兵力将于今晚6时从东冲出发，汇合地点在娘宫海域。

行进路线：编队自娘宫汇合后，经南日岛至东月屿编队的待命海域，并由此出发接敌。???

由于时间紧迫，作战会议开得很简短，估计不超过一个小时就结束了。临告别前，魏副司令特别征求我的意见。我向魏副司令提了两点意见：“按照这次作战安排，鱼雷快艇被摆在主要突击群后方60链至80链的位置上，我感觉快艇这个距离太远了，一旦有特殊情况发生则会使用不上了。是否请魏副司令考虑要缩短这个距离。另一个我担心的就是在作战海域内，有大大小小12条舰艇，都是高速航行。作战中，没有互相识别及相互确保安全之规定，是否考虑应有个规定？”

魏副司令直截了当回答我说：“将快艇放远一些，主要是考虑炮艇打响后，怕给快艇造成太大的威胁。这样吧，你可视战场情况变化，自行机动掌握就是了。一个原则，安全 。战场上开火后，护卫艇内部协调没有问题，你们快艇适当注意就行了。”就这样，我得到了掌握距离上的机动权，我很高兴地离去了。

乘车，也就是10分钟就回到了快艇码头。在我离开的一个小时里，快艇码头气氛变化之大，堪称是两重天。去开会因为刚知道作战任务，当即宣布全大队进入战备状态。回来时，快艇部队已完成备战工作。大队政治动员后，各艇、各中队又全面动员，真是热火朝天啊。我是个老兵，多次参加海上战斗，对这次的政治动员格外感兴趣，格外受感染。黑板报立在码头上，各中队比着谁的战斗动员更深入人心。大队副政委王善亭同志正在接受水兵们的一份份血书，都要求党支部考验。共青团员们也都要求接受组织考验，争取火线入党。要求火线入党的人数之多，感情之激烈程度，真正让我这编队指挥员感触到部队那种热爱毛主席、热爱党、热爱祖国的激情。这正是解放军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根源所在啊。而那些即将退役的老战士，都以站好 一班岗的激情，坚守在自己的战位上。他们异口同声地说：“一定要在这次海战中，为解放军再立新功。”看到这般热烈的场面，看到这群战士以如此之高的激情投入战斗，我这老兵带领他们去向敌舰发起冲锋，心里有多踏实、腰板该有多硬朗啊。说实话，有他们在我身后，我不仅信心百倍，更是铁骨铮铮。

王善亭副政委在我一踏上码头，便走过来对我说：“副参谋长，真没想到，部队一动员打仗就这般热烈，全体成员都热烈响应大队党委的号召。这是我有生以来 次见到的足以感动我一生的场面啊。”我对王善亭副政委说：“很快就要离码头，你赶紧召集中队政治指导员、各艇的党小组长开个会，专门布置一下战位上的宣传鼓动工作。要求就是一条：‘坚守战位’。‘坚守战位’就是要用生命保证完成战斗使命，死也 在战位上。口号就是：‘坚守战位，就是胜利。’”

我回到码头不到10分钟，武小斯大队长向我报告3l大队备战备航完毕。我下令武大队长，立即去2号码头用电话向魏副司令报告备战备航完毕，请他作指示。5分钟后，武大队长向我传达魏副司令的指示：“何时离码头，不再通知，跟随护卫艇之后出航即可。”

说实话，我真的很期待能在娘宫海域见到29大队的马干同志和龚定高同志。这是一对好搭档，都是我的好战友。不客气地说，在东海舰队“魏恒武、马干、张逸民”，谁都晓得这是海上能打仗的三只虎。今天晚上，这三只虎又将汇合。我坚信，魏垣武同志心情也将跟我一样，期待这次会面。

??竹屿口是平潭岛最理想的屯兵地点。竹屿口航道是东西向的。原本一直向东延伸至平潭县城。因为平坛岛最缺少的就是淡水，平潭县于年大跃进时代设想在竹屿口修建一座大坝，想将海水拦在大坝以西，给平潭增加一个大的淡水湖，以解决平潭土地的灌溉之用。结果，事与愿违，原因就是大坝设计与施工都有严重缺陷，不但没有将海水拦住，反而使大坝以东的内地都变成了一个咸水湖。湖内仍潮起潮落，有起有伏，因而便有了“平潭修水库越修越穷”之说。但也不尽是坏事，随着潮起潮落有大量海水自由渗透，竹屿口海港才免于淤塞。竹屿口航道有两千米长。高潮时，最宽航道处1链以上宽，而最狭处不足70米宽。这应当说是小型舰艇的天然军港。

??竹屿口有两组码头。最左边的是护卫艇码头，距平坛大坝有米远。最西侧的是快艇码头，再往西米处为快艇上排保养的滑道。就是因为修了滑道从根本上解决了快艇上岸保养问题，使快艇能够长期在此担负战备任务。应当说，竹屿口的军港功能，已基本齐全。这将是一处解放台湾最理想的前线基地。

??护卫艇3l大队与鱼雷快艇31大队的两个码头相距在二、三百米以内。只要注意观察，两个码头上有任何大小动静，尽在掌握之中。就在这战前寂静而充满期待的时刻，我觉得还有些事放心不下，于是我又亲自抓了三件事。

??又一次检查各艇上的拖带索具。拖索和被拖索是两项功能不同的东西。被拖索放在艇首部位。拖艇索具在艇尾部位。就因为有年金门海战的教训，人员落海没能及时救回，这个教训太深刻了。一一检查后才放下心来。

??再就是跑进每条艇的主机舱里，再次对轮机人员叮咛一番：“一定要坚守住战斗岗位，一定要保证主机在战斗中的动力不间断。”

?? 我又集合艇长们，再次强调“三不放”原则。强调“一队两组的主攻与钳制作用。坚持“三不放”就能确保鱼雷命中。坚持“一队二组”就能确保快艇实施有序进攻。

??全部检查结束后，我下令：“全大队参战人员，停止一切活动，原地休息，可以打瞌睡，可以闭目养神。”我也在指挥位置上小憩。武大队长在我身边观察护卫艇码头上动向。小憩中，脑海里有许多舰艇的历史事件一幕幕地翻腾开了：十一年前，快艇31大队打了“太平”号，“太平”号有多少太平呀，结果“太平号”沉入了海底。今天又去打“永泰”、“永昌”号，一个是“泰”，一个是“昌”，又都是吉祥的名字，结果恐怕跟“太平”号一样，又要葬入海底喂鲨鱼了。是啊，吉利的名字只是一个美好的愿望，关键在人，所谓事在人为嘛。

我在思索之中时，护卫艇码头发出了M-50主机的发动声响，接着便是一阵炮艇主机“隆隆”声。我猛然惊醒，大声喊道：“武大队长，发动主机，准备出航。”快艇码头相继响起一片“隆隆”声。大约8分钟左右后，我看到护卫艇艇、艇相继离码头，并开始看到亮起红、绿色的航行灯号。我告诉艇艇长王荣兴：“魏副司令在艇上，你在艇通过时，要呜哨敬礼。”

艇主桅上战帜飘扬，在海军军人看来，那是至高无上的光荣。艇通过快艇码头时，王荣兴艇长吹哨一长声，表示快艇31大队对编队指挥员敬礼和军人对上级的尊敬。艇立即还礼。还礼是鸣一声长哨，稍稍有点空档，接着就是两短声的哨声。王荣兴在艇通过后，再鸣二短声，表示敬礼完毕。说实话，海军舰艇还是很讲究礼仪的，而礼仪又很特殊。当艇离我最近距离时，我看到魏垣武副司令员在艇驾驶台上层的天棚下，露出上半身操着浓浓的湖北口音对我喊话：“老张，跟上！”我举起右手表示听到了。这种较快速通行，通过时间极短，能说话也就是一两句而已。接着我下令：“武大队长，下令离码头！”一阵离码头部署的哨声之后，快艇31大队迈开出征的 步，编成单纵队向海坦海峡的娘宫驶去。

魏垣武同志是位老兵，可是他那一口湖北乡音，却始终未改。我们俩同是参谋出身。他调来海军后，长期都是在海军温台大队当参谋，是陈雪江大队长手下的能人。他熟知护卫艇，说魏垣武同志是护卫艇专家，那是再真实不过了。从我认识他就十分尊敬他。我尊敬他两条： ，没有官架子，又不摆谱。第二，年的“9.1”金门第二次海战时，我的指挥艇沉没了。我在大海上挣扎了五个多小时后，是魏垣武同志带领两艘高速炮艇冒着炮火驶进战区，将我们营救回来的。从前我们之间只要有机会见面，他喊我“张大帅”，我则喊他“湖北佬”。救过我之后，我不再喊他“湖北佬”了，只喊他“魏副司令”，他还照常喊我“张大帅”。

护卫艇31大队2条艇是年11月13日20时30分驶离码头的。大约是20时40分之后，我进入海坦海峡时，发现右前方有舰艇舷灯闪出红色灯光，一眼望去就晓得这是护卫艇29大队的马干赶到了。我当即下令减速慢行，给29大队让路。29大队大约在我正前方2链外通过。看样子，29大队的航速在24节以上，正急速向娘宫方向驶去。我心里想，马干还真有那种战将的气魄。29大队从黄昏自东冲起航，往娘宫赶，能如此顺利地及时赶到，证明29大队确确实实是有战斗力的，名不虚传啊。对这样好的队伍，我很佩服，也很敬重。

??我也准时赶到娘宫锚地。此时参战的12艘战艇全都飘泊在娘宫锚地待命。刚到锚地，就接到信号命令让我的艇靠艇。我明白这是魏副司令员临战前的 一次集合，也许这就是我的说法东海“三只虎”会师娘宫吧。艇顺利靠上艇。各攻击群指挥员全集拢于艇左右两侧。此刻的护卫艇己非平时模样，而是一派迎战的架式。就因为舰(艇)种不同，使用的攻击武器不同，备战备航差异巨大。快艇的鱼雷装在发射管里，前后甲板打仗与平时没有两样。而护卫艇则是大不同，在前后甲板上，围着炮位摆放的全是弹药箱。又因为前后甲板上炮手们要扛着弹箱奔跑，为防止大风浪中有人落水，两舷围栏上全是用尼龙绳网围了起来。一看就明白，真的是要放手一搏了。看到这种景致，一下将我的心情拉上了决战的战场。一场海战即将打响。

我一靠上艇，马干已站我的面前等候我了。马干伸过手拉了我一把，又是握手又是拉上艇，也许这是一种特殊的战友之情吧。上得艇后，马干就跟我拥抱在一起了。我与马干上次见面还是在年紧急战备在厦门作战会议时见的面。那次没接上火，这次又在娘宫相见，真是格外亲近、格外情深啊。马干见到我， 个喊声就是“张大帅”!我与马干拥抱之后，拉着手往前走，又遇到29大队政治委员龚定高同志。我又与龚定高同志握手，松开手老龚又与我拥抱。战友情真是亲热啊，尤其临战我们都处于生死边缘时，更能感到战友情的宝贵。

龚定高是个特殊人物，他有两高： 是嗓门高，说话比常人高不少，声音洪亮，嗓子又细又高。第二高，就是他睡觉打的呼噜特别响。他的绰号也十分特殊，叫“活机器”。我与老龚相识，就是从打呼噜开始的。年紧急战备时，我们一起在厦门参加作战会议。龚定高同志名声在外，安排房间是最困难的一个。大家都怕他的呼噜，因此许多人都不愿意与他为邻。当时海军招待所住房又不宽裕，没有任何多余房间可以调配，必须两人一个房。得知此事后，我自告奋勇让接待人员将我们俩安排在一起。当晚睡觉时老龚说：“老弟，你先睡，等你睡熟了我再睡不迟。”说起睡觉来，人各有特点，我跟老龚不属一个类型。我不打呼噜，但有两个特点：一是睡得快，躺下来不过五分钟就入梦乡。二是睡得实，不怕外界影响，快艇主机响我照样能睡。当夜睡到凌晨2时，老龚特响鼾声真算名震一方，居然将我震醒了。醒来我没动，想听听老龚的呼噜大到何种程度。我感觉房间里的窗户玻璃都被震得微微颤抖。我们住的又是四合院，全院中人应该都能听到他呼噜的声音。说龚定高的鼾声如雷，那是言过其实，说鼾声震动玻璃打颤，那确实如此。会议期里，我同老龚一直同住一室，这也为我们之间架起了一座友谊桥梁。此后我与老龚成了一对好友，只要见面真的亲切异常。

??接着我们一起在艇后甲板上向魏副令员报到。魏副司令让大家靠拢一下，开始下达指示：“我有几句话要向大家交待一下： ，舰队前指的作战方案，军委、总参尚未批下来。我们编队先到月东屿集结待命。第二，敌情没有变化，两条‘永’字号还是以10节航速继续向乌丘屿靠近。第三，本编队战斗序列不变， 突击群为艇、艇、艇、艇。第二突击群为艇、艇，紧跟 突击群之后跟进。鱼雷艇突击群6艘快艇，在第2突击群之后60～80链跟进。第四，我的指挥位置在艇。我的代理人为马干同志，预备指挥艇为艇。”

??魏副司令 征询大家还有什么问题，见无人提问，便说：“现在晚九点已过，编队马上向东月屿开进。”

??我首先向魏副司令员敬礼告别，然后与马干敬礼告别。马干却拉着我的手，有一种特殊的难割难舍的味道。他还拥抱了我，并附在耳边轻轻说：“张大帅，这一仗全靠你了。”我说：“马大帅，你别开玩笑了，应当说这一仗就看你们发挥‘37炮’的威力了。”马干又叮嘱我说：“我的直觉不会错，信我的话，这一仗真的全靠你张大帅了。”然后又重重拍拍我的肩，一转头径直上了艇。马干上艇后，我也登上艇，跟魏副司令员挥手告别。

??片刻，各突击群均按顺序向东月屿开进了。我坐在指挥位置上，告诉武大队长：“这次开会没有新内容，又重申了一遍。你下令让各艇成单纵队跟进吧。”我回身望望，6艘快艇跟得很紧，这才是真正的上战场啊。跟得紧是个好兆头，全大队的战斗积极性高涨哟。

??说实话，我坐在指挥位置上，马干的耳语总是在我心头飘来飘去、时隐时现，总像是心中有个解不开的心结难以放下。11月13日农历是十月二十一，既不是月夜也不是暗夜，因是多云天气，又刮着北风，风力当在4～5级之间吧，大块的云彩，经常遮挡住没有多少亮光的残月，视程尚好吧。

??我认真思考着接下来的作战问题。除马干的耳语在心头挥之不去外，还有魏副司令的兵力编成。先前我总觉得有点欠妥，但没有时间仔细而详尽地多想。此时我开始一个人琢磨此事。详尽的细想之后，觉得魏副司令将护卫艇29大队参战的4条艇拆开，分在两个突击群使用应当说是不妥的。若是我担任编队指挥员，我会让马干率领29大队的4艘高速炮艇去打头阵。31大队的艇、艇，再加快艇6艘，作为预备兵力。并且，编队指挥员要向大家明确两件大事： ，要 保证，务使两艘敌舰没有机会溜进乌丘屿。第二，头个回合打得好，就继续打。要是没打好，编队指挥员再次组织第2回合的火炮攻击。如是这样，此役可将敌全歼了。

??而马干同志的直觉，指的是什么？是对魏副司令的指挥缺乏信心吗？是预感到会有意外发生吗？而马干说的“全靠你了”这话，是否有道理姑且暂放一边。若说会有意外，那则是在战场上很难避免的。不管是否全靠我，快艇应尽早作独立作战的精神准备，这是必要和恰当的。于是我定下决心，要有充分的精神、组织准备，随时要准备站出来独立战斗。这种精神准备并不过份，这是每位一线指挥员必须具备的。说实话，任何一位指挥员都会有自己独特的直觉。今天出征后的直觉，我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说这仗可能不顺利也行，说是打仗会意外亦无不可。而马干的耳语，肯定不是恭维话，更不是信口开河。马干说此话时，满脸是诚挚，甚至说是话语中带有几分恳求的味儿。马干的脾气我很清楚，不是他很敬重的人，他是 不会说出此话的。年紧急战备时，在作战会议上我与当时水警区高立忠司令员顶了牛。当天下午，马干拉着我的手说：“老弟，你敢跟高司令争个高低，我马干真服了。敢说真话，有骨气。”其实，我与马干虽是好友，却很少有机会见面。说我与马干的友谊很深，那不是因为相处的时间多，更多的是一种心灵上的仰慕罢了。正因为我们都属于那种很容易沟通，也很容易一见如故的人。在东海我最欣赏马干同志的那一身霸气。霸气是什么，很难用三言两语说明白。如果要我用实在的语言来表达，或许就是那种无所畏惧的大丈夫气概吧。

??快到东月屿了，我接着认真思考第二个问题：此役成败的关键是什么？此役成败的关键，就是将敌人两舰卡死在战区之内，绝不能让敌舰窜进乌丘屿敌占区。编队指挥员，只要采取拦截严防措施那就是关起门来打狗了，时间或长或短，或早或迟，必定全歼无疑。如果编队指挥员认识不到此役的关键所在，根本没有部署将敌退路卡死，此役则不是打掉一条、跑掉一条。很可能是两条全然跑掉。如是后者，则有辱使命了。此时，我下定决心，鱼雷快艇编队要坚决将敌退路卡住。卡死敌舰窜进乌丘屿之路，就是胜利。卡死敌舰逃窜乌丘屿，就是抓住了大局。既然我认识到了此役的大局，即便魏副司令员不授权于我，我也要自告奋勇承担起此项使命的大任。

我张逸民也算是条汉子，关键时刻一定要挺身而出完成军委赋予此役的使命。这正如孙子所云：“进不求名，退不避罪，唯民是保，而利合于主，国之宝也。”据此，我又想到了“9．1”第二次金门海战的沉痛教训。年的“9.1”海战，那样大的风浪天气，我身为编队指挥员，当上级下达一定要我以35节航速接敌这一违反客观实际的命令时，就因为怕担责任，请示不准后，就死板执行命令。一句话，当时面对指挥所严厉的命令我没勇气将速度减下来，结果是打了一次乱仗、败仗，无果而终。这次我要接受了上次打仗的教训，此役上级虽没给我具体战斗任务，今天我看出这一仗的关键所在，那就要拿出指挥员应有魄力，坚决去做。这就叫打没有命令的胜仗。我只要卡住敌舰退路，敌舰必遭受我之全歼。

进入东月屿后，编队没停留便径直向战区开进了。此刻，北京标准时间为22时正。此时我与高速炮艇编队的距离大约是30链。我心里明白，此时虽距敌编队尚远，但我掌握住一条：距离艇不可过远，否则一旦发现敌舰，就有可能赶不上卡住敌舰的退路了。于是我在从东月屿转入接敌航线后，不到5分钟，我就下令给指挥艇长王荣兴：“快艇编队与指挥艇艇必须保持在20链以内，航线可以向右偏，不可向左偏。”并告诉王荣兴有权根据艇的距离，调整航速。王荣兴回答：“副参谋长，我明白了。”

??接着我又下达命令：“各号注意信号，战斗警报，加强瞭望！”

??此刻，我坐在指挥位置上，既无颠簸，又无大的摇摆，颇有稳如泰山之感。这时，看着大家望着我的神态似乎多多少少有点紧张。是啊，快艇31大队自年 次击沉“太平”号以后，已经有11年没打仗了，中队长中也大多是 次参加海战。此刻，我有一种责任，就是给大家减压。我的经验，就是别让士兵带着精神压力去战斗，做不到欢天喜地，也要在无压力的状态下去战斗。于是我跟大队长武小斯说：“小斯，领导大家唱首战歌，提提精神。”因为我与武小斯同志既是三海校同期同学又长期在1大队当艇长，彼此熟透，又非常要好。平时称呼他“小斯”。武小斯不善唱歌，推来推去。 还是王荣兴带领大家唱了《 战歌》、《我是一个兵》两首军歌。大家又是掌声、又是笑声。一片欢笑之后，似乎轻松了许多。我一生都喜爱军歌。军歌 的优点，就是振奋战士的心，韵律好，又好记，又好学，唱起来又很痛快。一首好军歌，就是一个鼓舞士气的政治指导员。

??就在歌声未尽之时，大约是22时20分左右，电信舱里传来好消息，周恩来总理给作战部队发来三条指示。王善亭副政委给大家高声宣读：“要抓住战机，集中兵力先打一条。要近战，发扬英勇顽强的战斗作风。组织准备要周密一些，不要打了自己，天亮前撤出战斗。”

??参战部队在投入战斗前能接到周总理的指示，那对部队的鼓舞太大了。顿时，驾驶台变成了欢乐的海洋，“毛主席万岁”的呼喊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许多人都是热泪横流啊。大家都表示决心，要响应周总理的的号召，坚决完成作战任务。可以说，所有参战人员都热血沸腾了，而我所在的指挥艇驾驶台则是沸腾的中心。我们那个时代跟今天有很大不同。那时候大家对党无比忠诚，对中央首长的指示看得很重，把政治看得比生命还重要。或许今天的人们已对我们那个时代的政治信仰很难理解了。但这确实是我们当时真实的感情抒发。

??能在接敌航行中接到北京转来周总理的指示，这是我万分惊喜的事。我坐在指挥位置上想，这一定是军委在批准舰队前指作战计划时，同时转发了周总经理的指示。周总理“三要”的指示。就是此役的灵魂所在。尤其是 条“要抓住战机”，更是灵魂中灵魂。抓住战机的要害，就是不要像赶鸭子一样，将敌舰赶进乌丘屿。

想到此，我开始不安了。不安在哪里？一不安就是魏恒武副司令在兵力使用上有漏洞。若是将 突击任务交给马干带领他的29大队去打，马干肯定会去打拦头。二不安是编队两位指挥员全在 突击群里，同时又将第2突击群也带了上去。目前没有专门拦住敌舰往乌丘屿逃窜的兵力了。

鱼雷快艇作为预备兵力群目前保持在编队指挥艇艇后方偏右的位置，此时大约距艇15链～18链的位置上。我有速度优势，只要情况有变，我一定及时赶到卡住敌舰脖子的位置上。此刻，本想发个报提醒一下编队总指挥，可又一想，开火在即，我又不是编队副指挥员，不应说三道四。尤其我还不了解编队指挥员究竟是怎么个打法，不能随意干忧指挥员的决心，于是这个念头也就放弃了。

??大约是13日23时10分，艇的雷达向我报告：“左舷33度，发现两个目标，距离链。两个目标间的距离大约是7链。”快艇31大队的雷达业务长陈良友也在指挥艇上，他的观察水平很不错，我很信任他的水平。我下令：“陈良友，你去亲自操作，将观察的数据报我。”陈良友应声下舱到雷达室。不超过3分钟，新数据报上来了，数据图板递给了我，我仔细观察与思索，希望从图板上看到我希望的新动向来。

??距敌链时，我连续下达了作战命令：“艇的指挥系统全面开始工作。雷达要两分钟向我报告一次敌方的动向、我方的方位、距离变化情况。”我同时用超短波下达命令给各艇：“黄河各号注意，我是黄河1号，发现目标。左舷链，各艇雷达开机，自行观察。”

??当敌进入距我链以内后，我判断敌我情况虽暂无大的变化，此役 威胁，仍为敌舰有可能逃进乌丘屿。此刻，我下定决心，随时准备去拦阻敌舰，使之无法逃进乌丘屿。立即下达命令：“黄河各号注意，加速到转，我编队向战区靠近，各号都要跟好队。”

说实话，我从发现敌舰起，就时刻全神贯注 突击群尤其是艇的一举一动。把话说白了，就是整个战场上唯有艇的动向最能代表编队指挥员的总意图了。还可以这样理解，艇的动作所表示的动向，对此役能否全歼敌舰有决定性的影响。因此，从发现敌舰时起，我全力 　　 　　 　　 　　 　　

第三条：此役的正确作战部署，应当是由马干率领29大队的4条艇，担任 突击群的主攻使命，编队指挥员率领31大队两艘艇，及鱼雷快艇6艘，担任第二突击群的任务，并由快艇编成预备突击兵力。在 突击群打向敌人拦头前，编队指挥艇带领第2突击群占领乌丘屿以南50链至60链处，将敌舰逃路卡死，并在此观察战局发展。并视情组织发动第二突击群投入战斗。 　　 　　 　　 　　 　　 　　 　　 　　 　　 　　 　　 　　 　　?

突击群打响后，编队指挥员手中有三分之二的兵力尚未投入战斗，那全歼的把握太大了。我敢断言，这两艘敌舰，说不定马干大队长就有将其收拾掉的可能。马干若立大功，编队指挥员该多荣耀啊。

第四条：多读战例，这是下级指挥员学打仗的途经。此话虽然是老生常谈，但它是有用之言。学打仗最难的地方就是学习那些战将的思路的真实验证。战将 的特点是思路宽阔，能正面想事，又会反面想事；可以按正常顺序想事，又会颠倒过来想事；既能从全局想局部，又可以从局部想到全局；既可用哲学的观念去想问题，又可按逻辑思维去想问题。这些思维方式，均可从战例中得到应验，读战例不可越读越死，而应当越读越活。而读战例的目的在于应用，即学以致用。读战例，要与学习毛主席的《矛盾论》《实战论》相结合。我认为毛主席的“两论”是指导中国革命实践的好书，应当常读常学，要藏在身边，经常学习。我学会打仗、我学会工作，都与毛主席的“两论”有直接关联。我的工作之所以能拔尖，就是与认真学毛主席两论有关，说我是学“两论”起家，我担当得起，高兴得很。

五、冤家交手，十年画上句号

“崇武以东海战”烟尘未消，福州军区联络部的同志告诉了一个令我惊讶不已的奇事：这次我交手的主要对手竟然又是陈德奎！他是被击沉的“永昌”号的舰长。如此说来，我十年间与陈德奎经历四次海战，交战主要对手竟然是同一人。这在世界海战史上恐怕也是绝无仅有的奇事一桩！

在那个年代对敌方信息的了解完全是闭塞的，我对陈德奎其人了解的并不多，全凭每次海战后上级军事联络部门反馈给我的一点讯息。其实我没必要对他了解过多的东西，四次海战已让我看到了他的能量水准了。四次交手，我胜三次，击沉对手3艘军舰，重创1艘。负1次，即在“9.1”海战中我鱼雷艇攻击未果，还自损了两艇，陈德奎占了一次便宜。四战三比一的战果，为我俩十年交手的传奇，画上了一个句号。

陈德奎进入公共视线，应该感谢我。年1月10日在我击中“洞庭号”时，舰上官兵死伤惨重。时任该舰枪炮官的陈德奎等少数官兵命大，被随后赶来的蒋舰救了回去。台湾方面大概为了提高士气，竟然给陈德奎等授予“克难英雄”的称号，还送他到海军官校学习深造，加上媒体也为了陈德奎等大造了一番声势。令我想不到的是，我也因此役在台湾出了名。时任舟山基地李志明政委那次与我谈话中说到。台湾当局组织陈德奎和多位“洞庭”舰上遇难官兵的家属，在电台上哭哭啼啼控诉我残忍，骂我是大坏蛋。我听到后对遇难者家属不能不产生出一丝怜悯之心。但战争，本身就是残酷的。

时隔三年半以后的金门海战，我已是鱼雷快艇1大队的参谋长，支队授权我为海上编队指挥员。三年多的时间我在攻击战术等方面有了长足的进步。年8月23日炮击金门打响后，我于24日晚间奉命率领艇队攻击敌方两艘大型运输登陆舰。这两舰大型运输登陆舰由一支轻型炮舰护航保驾。战后得知，陈德奎的战舰也在其中。这又是一次双方指挥员意志与海上战术的较量。从理论上说，１3艘轻型炮舰阻截6艘并无多少还击火力的鱼雷艇应该说是不成问题的。结果却是被我6艘快艇杀出一条血路，从护航敌舰编队中冲了进去，抓住了两个大目标，一举击沉一艘，重创一艘。撤出战斗中，我方损失了一艘鱼雷艇，部分艇员游回了大陆。这一仗我方以小损失换取了大胜利。据战后情报，此战我把陈德奎差点又送进了鬼门关。蒋介石将此役失利怪罪于护航编队，要动军法施与重处。后来陈德奎得益于时任彭湖司令等高官向老蒋求情，才准以戴罪立功而让他逃过一劫。时隔未久，即9月1日，我与这位戴罪上阵的陈德奎在金门海峡再度交火。结果是，我不仅攻击未果，还损失了两艘鱼雷快艇。此战的过程在前面的章节中已有详述，不再累叙。这里我只想说，经战后分析，此战我并非是被敌人打败的，而是被自己打败的。一是天时不利。此战正处于两个台风之间，海上风浪之大超越出了鱼雷艇正常作战的条件，未战即有三颗鱼雷被大浪震出发射管掉进了大海，顿时损失了三分之一战力。二是战术不对。攻击的三艘敌舰均是小型舰，稍大的运输舰“美坚”号吃水也不深。总参下令用鱼雷艇去打头阵是失策之举。若先以炮艇打头阵，鱼雷艇为后续发展兵力则是会是有好战果的战术。三是“人和”缺失。在鱼雷艇上雷达被风浪震坏的情况下，岸指引导雷达又将敌炮舰“维源号”错误判断为运输舰“美坚号”，导致鱼雷艇处于火力密集的被打地位。我指挥艇舵机舱中一弹，又被友艇撞击而沉。幸而落水人员被我军炮艇悉数救了回来。敌人编队的“沱江”号也被我炮艇编队击残。可见，此战中陈德奎的胜绩，既带有侥幸成分，也有点勉强。

俗话说，不是冤家不聚头。冤家其实是人与人之间另一类的缘分。这缘绝非上天所赐，而是作战双方主将的意志使然。主将岂有不争胜的，都是不惜血本，以拔尖的主力去对主力，因而有了“冤家路窄”的缘分。“崇武以东海战”竟又让我与陈德奎再次对阵，我不仅击沉了他的“永昌”号，陈德奎这位老冤家据说也受了重伤。一个纠缠了十年的对手，最终被我打趴下了。以三比一的战绩画上了一个终止的句号。

我与陈德奎交手十年，其实不仅仅是两个人之间的搏杀，而是两党之争的缩影。我俩只是各为其主罢了。三比一的结果应该说是公正的。

几十年间海峡两岸已由兵戎相见到今天人民自由往来，我们这些当年你死我活的对手也像似完成了历史使命般走出了浴血的战场。其实，作为个体的个人我一直还是很牵挂着这位曾经的战场上的对手。我曾跟在国外的孩子说希望多了解一些陈德奎其人其事，以印证我所了解的我们交手的往事。如果有机会我更希望的是下一代的握手言和而非兵戎相见，毕竟从历史的长河看，我们都是炎黄的儿孙。只要认祖归宗我们总是会有走到一起的那一天的。

六、三份嘉奖令

??年11月17日下午，福州军区主持举行了“崇武以东海战”庆功颁奖大会。

??福州军区大礼堂，在福州不算 ，只能坐上千多人吧。这天大礼堂坐满了住闽三军部队和地方代表。大会开得热烈、隆重，并且很有秩序。我与马干、王志岐等编队参战主要领导坐在主席台前排中间，这里算是蛮显眼的地方，都是一线打仗刚回来的指挥员们。出席今天大会的有福州军区韩先楚司令员、刘培善第二政委、海军副司令员赵启民、东海舰队司令员陶勇，还有驻闽空军首长及几位福建基地首长。我们快艇6支队副政委苏佩荣同志也出席了大会，并坐在主席台上。会议在《东方红》乐曲声中隆重开始。大会由福州军区第二政委刘培善同志主持。刘培善致词后， 项议程就是宣读三份嘉奖令。

??三份嘉奖令中，分量最重当属国防部的嘉奖令。国防部的嘉奖令是由副总参谋长兼福州军区司令员韩先楚上将宣读的。全文如下：

“十一月十四日凌晨，海军快艇第6支队第31大队，护卫艇第29大队、第31大队，在福州军区和海军首长正确指挥下，于崇武以东海域，以隐蔽突然勇猛顽强的作战行动，一举击沉了美制蒋舰‘永昌’号，击伤了‘永泰’号。这一仗打得坚决，打得快、打得好，是继八月六日海战胜利之后，取得海上作战的又一次重大胜利，特向你们致以热烈的祝贺。对在这次战斗中光荣牺牲的同志致以哀悼，对伤员同志致以慰问。

你们的胜利，是对蒋帮配合美帝国主义扩大侵略越南战争，不断对我东南沿海进行袭扰破坏活动的沉重打击和有力惩罚，也是对美帝国主义疯狂地扩大侵略战争和加紧向我进行军事挑畔的严重警告。这次胜利，是你们高举毛泽东思想伟大红旗，突出政治，坚决执行中央军委指示，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紧握手中武器，常备不懈，虚心学习兄弟部队作战经验，大力发扬我军英勇顽强、机动灵活、善于近战夜战等优良战斗作风所取得的优良成果。庆祝胜利的时候，希望你们务要牢牢记住毛主席‘虚心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的教导，更加谦虚谨慎，更加兢兢业业，积极努力，认真总结经验，把工作做得好上加好，为取得新的更大的成就而奋斗。

??为了更快地提高部队的战斗力，更有把握地取得新的更大的胜利，在今后的工作中应该特别强调的是：

??一、更加加紧学习毛主席著作，一定要联系实际，在‘用’字上狠下工夫；

??二、更加加强部队的政治工作，坚持‘四个 ’，特别是要大抓狠抓活思想；

??三、领导要深入基层，进行面对面的领导；

??四、大胆地提拔真正 的指挥员到关键的负责岗位上；

??五、苦练过硬的技术和近战、夜战的战术。

????国务院副总理兼国防部长?林彪

一九六五年十一月十四日??”?

接着由海军副司令员赵启民中将致词，并宣读了由海军司令员肖

劲光大将和海军政治委员苏振华上将签署的海军嘉奖令。嘉奖令全文

如下：

??“十一月十四日凌晨，我快艇3l大队和护卫艇29大队、31大队，在福州军区和上级的正确指挥下，在崇武以东海区以勇猛顽强、近战夜战的作战行动，击沉美制蒋帮护航炮舰‘永昌’号，击伤大型猎潜舰‘永泰’号。这一仗打得好，打得勇敢，打得坚决，打得漂亮。这是继‘8．6’海战胜利之后，又一次海上作战的重大胜利，特向你们致以热烈的祝贺。对在这次战斗中光荣牺牲的同志致以哀悼，对伤员同志致以慰问。

??这次海战的胜利，是对蒋帮的又一次沉重打击和有力的惩罚，也是对美帝国主义扩大侵越战争和加紧向我进行战争挑衅行为的严重警告。这次胜利，是你们高举毛泽东思想伟大红旗、突出政治，坚持四个 ，发扬三八作风，创造四好连队，积极钻研战术、技术、苦练基本功，坚持常备不懈，发扬我军近战、夜战优良作风的结果。

??近来，蒋帮参与配合美帝国主义扩大侵越战争，加紧了对我东南沿海的袭击破坏活动。我们必须提高警惕，进一步加强战备，随时准备歼灭敢于来犯之敌。希望你们更高地举起毛泽东思想伟大红旗，进一步突出政治，继续保持常备不懈的战斗姿态，认真总结经验，做好各项工作，戒骄戒躁，再接再厉，争取更大的胜利。

??中国人民解放军海军司令员???肖劲光

中国人民解放军海军政治委员?苏振华

一九六五年十一月十四日”

，由福州军区第二政治委员刘培善同志代表福州军区宣读嘉奖令。全文如下：

??“十一月十四日凌晨，海军快艇31大队，护卫艇29大队、31大队，在上级正确指挥下，以隐蔽突然、勇猛迅速的行动，一举击沉美制蒋帮护航炮舰‘永昌’号和击伤大型猎潜舰‘永泰’号。这一仗打得猛、打得快、打得好，是我军这几年来海上作战的一次重大胜利，特向你们致以热烈的祝贺。对在这次战斗中光荣牺牲的同志致以哀悼，对伤员同志致以慰问。

??这次战斗中，情况保障准确及时，在很短的时间内进行了战斗准备，组织指挥迅速果断，战斗行动勇猛，充分发挥了我军近战夜战的优良战斗作风。这次胜利，是你们高举毛泽东思想伟大红旗，突出政治，坚持四个 ，充分做好战备的结果。

望认真总结经验，戒骄戒躁，再接再厉，争取更大的胜利。

中国人民解放军福州军区司令员???????韩先楚

中国人民解放军福州军区政治委员?????叶?飞

中国人民解放军福州军区第二政治委员?刘培善

中国人民解放军福州军区第三政治委员?杨尚昆

一九六五年十一月十四日”

这次庆功授奖大会，开得很隆重，也很热烈。大会的重头大戏，

就是宣读三份嘉奖令。今天我之所以将这三份嘉奖令全文收录到我的回忆录中来，绝不是想藉此为个人增点荣誉、添点光彩。就因我觉这三份嘉奖令，首先是对“崇武以东海战”作了充分肯定。当然，我作为此役的参与者，亦可说我又是此役的亲历者，我有资格分享这份荣誉。但是这并不是我的主要目的，我的真正着眼点是想告诉后人一个真正的史实：国防部的这份嘉奖令，当时是褒奖“崇武以东海战”胜利的，因林彪作为国防部长借这次表彰向部队提出了“五项要求”而后来则逐渐演变成林彪“突出政治五项原则”。这在那个“ ”的年代中，嘉奖令并不有名，但要提到后来林彪的“突出政治五项原则”，则在中国几乎是家喻户晓。

七、陶司令员与我有约

??自古以来，就有所谓“军中无戏言”，这话由古至今皆是如此。我与陶勇司令员此约自年至今，己逾五十年。今天我写回忆录时，我们之间的约定己无实际意义，之所以写上，是为留下真实的历史，以资后人有鉴。

就在11月17日嘉奖大会结束后，当晚在福州军区招待所有个较大的庆祝晚宴。我作为参战官兵的代表也出席了晚宴。这次有数百人参加的晚宴，赴宴者皆喜气洋洋浸沉于胜利与美酒的欢快之中。我所在的那桌全都是老熟人，酒宴之中谁也不用拘束可以开怀畅饮。但我有个好的习惯，凡是这类场合，我是 不纵情、不畅饮。我是既不会贪杯，也不会冷场，只要大家高兴也就算完成一次欢宴了。

??酒席间，喝到兴奋之时一般许多同志都喜欢离席去敬酒。而我长期以来却一直不肯搞敬酒这一套。这既不是清高，更不是高傲，此纯为个人性格使然。由此，许多同志对我颇有微词，说我自傲或说我目中无人。我也从不在意，也从不申辩或作解释。我很明白，你不随大流，一旦对比鲜明，肯定酒宴中的积极分子会视我为异类。真的，我很无奈，更深知，做人某些时候确实有一种无奈。

就在这次晚宴中，席间，舰队陶勇司令员手执酒杯向我们这桌走了过来。我和全桌人赶紧站起身来，我对陶司令表示敬意：“首长好!”陶司令员此刻兴致勃勃，又很亲近，说：“张逸民陪我喝杯酒!”我说：“首长，我敬您。”陶司令说：“张逸民，你年轻，得喝三杯。”我爽快回答：“行，我敬首长一杯，再陪三杯。”这可是茅台酒，我先喝了一杯，又陪喝了三杯。那真是痛饮四杯美酒。

因同桌人多，首长不便说话，服务员又给陶司令倒满一杯茅台酒后，陶司令员说道：“张逸民，走，我有话交待给你。”走至偏静靠墙处，首长语重心长地说了两句话：“张逸民，你这次打仗的表现，我很满意。你不仅敢冲敢打，还会用脑子，我很高兴，你为海军立了一大功。不过，我得向你打个招呼，我知道‘永昌’号是快艇打的，但你不准与护卫艇争功。快艇是舰队的直属兵力，打完仗就回牛轭港了，而福建前线，我还得靠护卫艇守护。很快就要命名艇为‘海上猛虎艇’了。快艇不争功，这是服从东海大局的需要。张逸民，能做到吗？”我当即立正向陶司令员表了态：“首长放心，我一定能做得到，保证从今以后，不再谈论‘崇武以东海战’有关快艇攻击一事，我能坚决守口如瓶。”

??陶司令员交待此事后，我在五十年间中确实一诺干金，再也没有在任何场合提及鱼雷快艇在“崇武以东海战”中的表现，对“崇武以东海战”保持着缄默与无奈。我之沉默无声，是因为我有承诺，军人的承诺是不应悔改的。今天的回忆录中道出了真情，这是因为今天说了真情，不再存在对谁有 的事，也再没有争功的事了。当事人有的已作古了，没作古的当事人，也都离休去安度晚年了。尤其值得一提的，鱼雷快艇支队已被撤编多年。今天写回忆录，让后人知道历史真相，是件对国家、对历史、对海军都有益的事情。但是，我也想对快艇部队参战老战士们说，快艇虽未争功，党和人民也是给快艇31大队记了大功的。三份嘉奖令将快艇31大队列为立功之首就是明白无误地肯定了快艇的首功之尊。我的不争功的承诺，并没影响快艇部队的荣誉。

说到荣誉时，坦言，我心里既遗憾又有不甘。论打仗多，海军中东海舰队打的仗最多，而东海舰队打仗战果最显著的就是鱼雷快艇部队了。但是要比荣誉，快艇部队又是最少的。护卫艇部队有“号头门山海战英雄艇”、“号海上猛虎艇”等等。东海舰队的快艇部队则一无所有。是战斗事迹不够格吗？绝不是。鱼雷快艇是海军中敢死队的角色，鱼雷艇指战员不仅具有敢死精神更是取得了以生命为代价换取而来的一次次海战胜利。说心里话，当我听到快艇部队的番号撤销时，我的泪水哗哗流落，流泪的原因之一就是我们这一代奋斗了一生，没有创造出一艘英雄艇，没有获得 荣誉的战士，能说不是遗憾吗？我之所以泪流，就因番号撤销后，再没有立新功的机会了。故而我是以恋恋不舍的心情，回顾往事的。说实话，虽说无任何英雄称号，但东海舰队鱼雷快艇兵送炸药包的牺牲精神将会在中国历史上留下英名的。?

??我的践约精神亦当受到尊重，至少作为中国军人，我必须践约。我亦必须尊重艇的“海上猛虎艇”荣誉。“海上猛虎艇”是在福建前线多次参加海战并且是具有勇敢牺牲精神的英雄集体。在“金门海战”和“崇武以东海战”中他们的搏杀精神体现了那时弱小的人民海军不畏强敌顽强战斗的意志。让我们为“海上猛虎艇”而自豪吧，也为陶勇司令员、彭德清副司令振臂高呼：英灵千古！

八、上海拜谒周总理

??作为一名普通的军人能有机会拜谒周恩来总理，该是人生的幸事。我则因“崇武以东海战”胜利，荣幸地得到了周总理的接见。

??年11月24日傍晚，福建基地首长亲自通知我，说周总理将在上海接见“崇武以东海战”参战部队有功人员代表，舰队指定我参加这次接见活动，并通知将在第二天上午9时左右，有一辆面包车从福州开来。我们将乘此车从陆路赶往浙江路桥海军机场，再从路桥机场乘飞机到上海接受总理接见。

??第二天，即年11月25号上午9时正，我们一行人乘上一辆崭新的“奔驰”牌面包车，准时开始前往浙江的路桥机场的行程。这一路全是闽北山区和浙江南部山区，不只是山区道路弯弯曲曲，更是连续不停地爬坡。坡度大，弯道也特别多，一路摇摇晃晃。尽管不太舒服，就因为是要去拜谒周总理，大家心情仍是兴奋异常。

这一路我也被面包车摇晃得昏昏沉沉，许多时间是处于冥想之中。我参加革命以后听到许多关于周总理的传闻。就因为要去见总理，此刻这些故事又都涌上心头。其中，我最受感动的就是年周总理在北京亲自为总后杨立三部长抬棺送葬的故事。中央红军长征过草地时，周恩来总理因病无法行走，时任总兵站部部长、军委保管处处长的杨立三硬是安全地把周总理抬出了这片“死亡之地”。刚走出草地杨立三便累病了。对于这次救命之恩周恩来念念不忘。中央军委举行杨立三追悼大会时，当时，国内还实行土葬，起灵时，文官队 个执绋（执绋送殡，是表明和死者的亲密关系及对死者的尊重）的是周恩来，他坚持为杨立三部长抬棺并伤感地对大家说：“我们共产党人是无神论者，但不是无情论者，是杨立三同志把我从鬼门关抬出来的。我现在不送他一程，死人也会说话的……”说实话，我不仅为这个故事所感动，甚至为此流过泪。在我心目中，周总理是共产党人中最讲究情义的一位。中国人最讲究“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是中国人重情义的名言。长征时，杨立三部长确实因周总理重病而为他抬过担架。战争时期类似这类抬担架的故事很多，但是不忘这笔大恩的有几人？我看高级干部中唯独周恩来同志不忘此恩，这是周总理人格高尚的表现。仅此一条，就足以证明周恩来总理的伟大人品了。

??这里我还必须说一说，我们一行乘坐的面包车的来历。年，那还是小面包车非常稀罕的年代，能有机会乘上面包车，那是实属不易的事，更何况我们乘坐的是德国“奔驰”牌名车呢。那时还不曾听说有“奔驰”这个名词，当时这个车叫“邦斯”。后来舰司一位熟人告诉我说：“你们坐的这辆车是福建省委书记叶飞上将赠送给舰队陶司令员的一台刚启封的新车。而陶司令员又将这台新车给你们用，可见他对你们一行有多重视、有多关爱了。”这样一个小细节，同样能让人感受到舰队首长的关爱与温暖。

??一路急驶赶路，马不停蹄。到了晚上8点多钟，总算赶到了路桥机场。我们一行七人一进路桥机场大院就受到了部队非常隆重热烈的列队欢迎。因我们一行事先毫无精神准备，颇有点始料未及的感觉。我们七人中，我的职务 ，资历也算是最老，大家便处处将我推上最前列。无奈之下，只好出面应对。一下面包车，接受列队欢迎后航6师首长便将我们一行引进了大礼堂。礼堂不算太大，可是一照面，礼堂里人山人海，又是锣鼓声，又是鲜花，我真的被这突如其来的隆重欢迎场面搞得有点不知所措。盛情难却啊，我们只能接受这份欢迎了。首先是航6师首长致辞欢迎。之后，又一定要我站出来讲述“崇武以东海战”的战斗经过。在无法推辞场合之下，我只好将“崇武以东海战”大体经过向大家报告了一遍。说实话，我一生中这类场面见识不少，唯独这次最是被动、但也最为感动。

??第二天，即年11月26日，我们一行从路桥机场乘飞机顺利抵达了上海。上午10点就住进了舰队第四招待所。刚刚住下，舰队陶司令员就来到了我们中间。陪同陶司令员来四所的，还有舰队梅嘉生副司令员。陶司令员看到我们七个人军服都很旧，又褪色很严重，立刻皱起了眉头。是啊，不但陶司令员心烦，我们这些人也烦着呢。这不，军衔制刚实行了十年，今年起又开始折腾了，又搜罗了一大堆的理由，说军衔如何如何不好，又推行服装革命了。像他们说的，一旦一个人头上戴上五星，领子上缀上两面红旗，就真的顺顺当当革命了。但是我们更清楚，当年实行军衔制时，不也是讲了一大堆的好处嘛？整天说反形而上学，却又天天干着形而上学的事，真的让人搞不清这是荒唐呢，还是无知，真是叫人啼笑皆非。今天海军穿上这身灰挂子，真的就变得革命了吗？

??陶司令员当即决定由舰后给我们每人发一套新棉军服。军装很快送到，我们又是缀领章，又是钉帽微。忙乎过后，我们都换上了新军装。陶司令员看看我们穿上这身新军装后，整整齐齐、干干净净，说：“大家穿整齐点，海军也光彩嘛。”接着陶司令员又将见总理时的次序编排好，还提出一些见面时的要求和礼仪。在我心中，这位将军的工作真是细心啊。

我年击沉敌“洞庭”号炮舰成名后，参加各种较大的政治活动也逐渐多了起来。多多少少积累了不少知识与经验。凡属中央首长的接见活动，作为被接见对象，什么都不用操心，一切都有专人打理，并且是打理得井井有条秩序井然。对被接见者而言，就是一条，听从指挥管理好自己就行了。当时，我们这些一线的军人是身不离枪的。凡有这类活动，我从不用别人吩咐，会老老实实将枪支弹药留在营房，就只带上换洗衣服，甚至 连任何铁制用具，像水果刀、指甲刀等，我都不带。不然很麻烦，又要登记，又要检查。我这次来，就没带任何禁品，既方便，又十分逍遥。

晚饭按时吃完，大家就在四所楼下待命了。大约晚上8点多钟，舰队四所所长曹达元同志从他的办公室走过来对我说：“张副参谋长，来通知了，咱们现在就出发。”于是大家按次序乘上车往上海市中心开去。我懂规矩，到底去哪根本不要问，老老实实坐车就是了。夜上海，即使是那个时代华灯初上也是流光溢彩、灯火辉煌的。车子转弯摸角后驶停在一家饭店的停车场内。小曹引导我们走进饭店的大厅，并登上电梯上升，究竟是几楼，哪个厅也全然不知。厅门开处，突然发现舰队第二政治委员段德彰同志、舰队副司令员梅嘉生同志都站在大厅内。首长和同志们一一握手，段政委还特别跟我说了几句话，全是表扬的话。因为大家的精神全在周总理接见上，说不定总理随时会走进大厅来，所以大家说话的声音都放得很低，厅内一片静悄悄。大厅有两三个门，我们谁也不晓得周总理会从那道门走进来。

后来得知，接见活动是安排在上海锦江饭店的一个接见厅里。临近接见时刻，我们这些参加接见的人员，包括舰队首长在内，就在门口一字排开，等待敬爱的周总理的到来。

突然间，接见厅内所有华灯骤然亮起，大家的精神为之一振，目光都紧紧盯住总理将要光临的方向。首先走进大厅来的是舰队陶勇司令员，他面带微笑，示意大家鼓掌。三、五秒钟之后，周总理由罗瑞卿总参谋长陪同，步入接见大厅。周总理不只神采奕奕、精神抖擞，且笑容可掬，真是满面春风啊。周总理首先与两位舰队首长握手。我们都一直在热烈地鼓掌。罗总长一直站在周总理侧旁，紧贴近我们。他手里拿着一页有普通书本那么大的白纸，上面按我们排列的顺序并列着被接见者的姓名、职务、海战中的位置等。

罗总长首先向周总理介绍的是我。没等罗总长介绍完，总理已经伸过手来与我握手了。总理的手，蛮有力度，并且一再上下摇动。他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直视着我，我似乎从中领略到了周总理的亲切、诚恳、热情的情感。说实话，后来我又受到毛主席的单独接见，但只有从周总理的眼神和握手中，得到的感染最为突出。我真的感受到了一种伟人非凡的力量，一生不忘。

罗总长向周总理介绍说：“这位是张逸民同志，他是快艇6支队的副参谋长，海战中鱼雷快艇突击群的指挥员。他年打沉过“洞庭”号炮舰。年打沉过“台生”号坦克登陆舰。这次又打沉了“永昌”号炮舰。”总理一直拉着我的手，足足有一分钟。总理一边听罗总长的介绍，一边非常亲切地望着我。我从周总理的双目中，看得到了慈祥和关爱。周总理与我靠得很近，连续两次对我说：“打得好，打得好啊!”罗总长介绍完我之后，我鼓足勇气，大声说了句：“敬爱的总理好!”虽说周总理没作回答，我却从周总理有力的握手中，似乎得到了总理的回答。

周总理落坐后，罗总长首先将我拉到与总理最近一个沙发上坐下，我再拉着王志岐同志坐在我的下手。其他同志也都由罗总长安排入坐了。罗总长对周总理说：“总理，先听听‘崇武以东海战’的简要汇报吧。”总理含笑着并微微点头道：“好嘛。”于是按事先陶司令员的安排，我便向总理汇报“崇武以东海战”的战斗经过。本想起身站着汇报，总理立即做出手势，表示让我坐下来说。可见总理的平等意识和关爱下属意识蛮浓，也蛮真实。

当我汇报到作战编队往东月屿开进后不到一刻钟，编队就接到了总理的三条指示，各艇都一片欢腾，水兵们受到巨大鼓舞，都说有总理与我们在一起，一定能打个大胜仗时。周总理插话说道：“那是很普通的三句话嘛。击沉敌舰主要是靠你们这些在前面的同志。”还说：“那天是贺老总主持的，根据情况，贺老总决定打的，我也同意嘛。就这样共同决定的嘛。”

之后，总理很关心牺牲同志的善后工作以及负伤同志的健康恢复情况，这些都由舰队首长一一做了回答。

，罗总长说：“周总理很忙，日程排得很紧，下边还有会在等他，就不多占用总理的时间了。”根据安排，我们又起身列队与总理合了影。总理临离开之前，还谆谆教诲我们说：“一定要总结好经验教训，做到胜不骄、败不馁。”然后，又与我们一一握手告别。周总理的步伐很轻松，一边微笑，一边招手离去。我们一行七人，以最热烈的掌声，送走我们心中敬爱的周总理。

打这次接见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常会扪心自问：就以做人而论，周总理堪称是中国人的楷模。若以革命军人而论，周总理不止是我们的 首长之一，更是我们军人的楷模。周总理是我们中华民族历史上一位伟大人物。他的功德、他的人品、他的伟大胸怀，不是我们这些普通军人所能理解认识，所能概括得了的。说得透彻一点，我真诚敬仰周总理。

我就因为心中有这种敬仰，慢慢从心中升起三面旗帜： 面旗帜，就是对党、对祖国、对事业的忠诚。用我的理解，忠诚的 境界，就是献身给党、献身给国家、献身给中华民族。最终周总理就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周总理就是中国人民的楷模。说实话，看伟大的历史人物，必须看重大节。周总理的大节，将与日月同辉。第二面旗帜，就是做人要讲究情义，而情义的 境界，就是爱国家、爱民族。这就叫做民族大义、民族情深。总理留给我们一句名言：“爱国不分先后、爱国一家。”周总理一生都致力于爱国统一战线工作，他就是高举爱国大旗的楷模。第三面旗帜，就是做人要清清白白，堂堂正正。而清白的 境界，就是忧国忧民，不谋私利。如果让我说出自己的想法，说得形象些，就是要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就是不搞买身投靠，就是不近声、色、犬、马，不搞贪污腐败。在我们党内，如果权衡一个人的革命一生，全党最清白的还是周总理，说他是楷模是当之无愧的。周总理的伟大人格魅力，就是共产党人的伟大财富。中国共产党因有周总理这样的 而使中国共产党光芒四射、无与伦比。周总理就是中国共产党的光彩。

??这次周总理的接见，不该单单从荣誉的角度去认识，对我来说，这更像是给我的革命人生加了温，充足了一次电。我的革命激情，从此更加熊熊燃烧，永不熄灭。我的革命征程也将会开足马力，奋勇争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