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国曼谷建安宫三国演义壁画探讨

作者简介：胡春涛（-），男，江西吉安人，博士，广西艺术学院造型艺术学院、广西艺术学院东南亚美术研究中心副教授，硕士生导师，从事宗教美术、中国与东南亚美术研究。

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大项目“丝绸之路中外艺术交流图志”（16ZDA）阶段性成果。

文章来源：《湖北美术学院学报》年第4期。

位于泰国曼谷吞武里的华人寺庙建安宫的《三国演义》壁画，是中国艺术域外传播中的一个案例。经考查，建安宫的这铺壁画绘制于清光绪二十五年（年），所绘制的内容为《三国演义》的前五十二回；从图像粉本的来源来看，最可能源于清代流传的《三国演义》版刻插图，并在此基础上进行了删改与增补；建安宫《三国演义》壁画是华人寺庙壁绘风格的代表，与泰式寺庙的《三国演义》壁画在赞助者、形式、技艺与风格、功能等各方面取向不一，它们共同推动了中国文学与艺术在泰国的传播。

建安宫；《三国演义》；粉本

建安宫（KuanAnKengShrine，也拼成KianUnKengShrine）（图1）位于泰国曼谷吞武里县（ThonBuri），该庙由中国福建华人在吞武里王朝建造，是达信（Taksin，—）国王时期吞武里最为古老的寺庙之一，又经曼谷王朝的历次修缮始成今天的规模。建安宫为两进式建筑，主要建筑有主殿（图2）和偏殿，主殿内供奉观音、关羽和妈祖像，偏殿内供奉泰国上座部佛教神像。建安宫壁画主要分布在主殿东西两壁以及殿门两侧山墙。本文主要对主殿绘制的《三国演义》故事性壁画的内容、年代、粉本来源以及艺术类型等问题进行一些探讨。

图1建安宫立面图建安宫提供

图2建安宫正殿

一、壁画题记与内容

建安宫大殿壁画位于东西两壁，绘制的内容主要为《三国演义》，兼有其他一些题材。壁面分格排列，每壁六行，上五行每行八格，最底部一行为五格，共计四十五幅画，两壁共计九十幅。每壁都有题榜及供养人名，题榜在画面中位置不固定，有时与供养人名相连，有时又与之分开。东壁题榜（表1，数字序号为笔者所加，系按照故事发展情节排列，最底部一行绘制的题材有其他来源，描绘非连续性故事，故不予编号）第二十四幅只有供养人姓名，不见题榜，根据前后故事情节判断，画面人物形象为董卓，但董卓在前一图中已经被杀，所以第二十四幅表现的内容暂不可考。另外，从题榜的内容来看，在东西两壁的底部最后一排所绘内容多出自传统剧目。东壁“秦琼表功”出自《隋唐演义》，是中国京剧中的名剧；“祢衡骂曹”（图3）是京剧老生传统剧目，取材于《三国演义》第二十三回“祢正平祼衣骂贼”；“争夺龙王”画面不清晰，不知具体表现内容；“衣锦荣归”与西壁“平贵”相呼应，应该也出自《薛平贵征东》，想表现的是薛平贵衣锦荣归之事；“破金刚阵”来自《薛丁山征西》“樊梨花夜破金刚阵”。表.关公护嫂千里/吴明官39.屯土山约三事/吴明官奉38.张¨意奉国贼行凶杀贵妃37.袁曹各起马步（三）军汪水酧36.煮酒论英林美官35.许田打围汪不官34.白门楼吕布殒命/陈妈要奉33.袁公（路）大起七军陈妈要奉32.太史慈酣斗小霸王/陈和纳敬奉31.乘夜袭/徐州郭福基奉30.三让徐州郭福基敬奉29.濮阳破曹操李天¨敬奉28.李扇官奉/北海/救孔融27.太史慈出城请救/李扇官奉26.李催斩樊稠吴嘉秦奉25.勤王室马腾举义/吴嘉秦奉24.汪铁奉23.李郭郿坞葬董汪铁奉敬22.犯长安李催听贾诩/陈雕敬21.吕布助司徒/陈雕敬20.陈伯括奉/董卓还郿坞19.陈伯括奉大闹凤仪亭18.貂蝉巧施连环计陈伯括敬奉17.陈伯括奉/貂蝉受计定连环16.袁绍磐河战公孙/林伯云敬奉15.孙坚得玉玺李秋官/喜敬/¨¨书14.焚金阙/董卓行/凶/李秋官恭¨13.三英/战吕/布/锺水/眉敬12.曹操大会/诸侯/孙益和敬奉11.曹操张筵/请卫弘/孙益和敬酧10.杀伯奢曹操懼祸/孙益和敬奉9.曹陈误杀石家/庄/孙益和喜敬8.捉曹操陈宫弃官张大塔敬奉（盖两方印）7.谋董贼/孟德献/刀/张大塔敬6.李肃说/吕布/张大塔敬酬（盖一方印）5.议温明董卓/叱丁原/张大塔敬奉4.怒鞭/督邮/张家帽敬（盖一方印）3.斩黄/巾英/雄首立功/张家帽敬奉2.良匠/造器/用/张家帽敬（盖两方印）1.豪杰/三结/义张家帽/喜敬（盖一方印）秦琼表功/张乃帝敬酧（盖两方印）祢衡骂曹/张乃帝敬奉（盖一方印）争夺龙王张乃帝敬奉衣锦/荣归/图/张乃/帝/敬/奉破金刚阵/张乃帝敬酧（盖两方印）图3建安宫“祢衡骂曹”西壁题榜（表2，数字编号按顺序接东壁，最后一排有其他来源，故不予编号排序）第五十八幅图中“刘金角敬奉”题写了两遍。第六十四幅没有题榜，前幅描绘刘玄德携民渡江之事，此幅应该同样描绘此事。西壁最后一排所绘内容更多出自其他小说、戏剧选段，如“普救寺退贼”来自于《西厢记》；“平贵¨¨”出自《薛平贵征东》，此幅构图与东壁最底层“衣锦荣归”的构图及人物组合基本一致；“怒打金枝”出自唐人赵璘《因话录》“打金枝”，讲述的是唐代驸马爷郭暧怒打升平公主，也是传统剧目；“左慈进柑”出自《三国演义》第六十八回“甘宁百骑劫魏营，左慈掷杯戏曹操”，常与“击鼓骂曹”一块演出；“老程教斧”出自《隋唐演义》等小说。表.智辞鲁肃/李怡泰敬奉79.大战吴兵/李怡泰敬奉78.义释曹操李场奉77.赤壁纵火李场奉76.诸葛祭风陈文陶奉75.孔明开方/省瑜病陈文陶奉74.曹操赋诗陈叔牙奉73.阚泽密献诈降/书陈叔牙奉71.孔明借箭吴克昌奉70.蒋干中计金门大地乡吴克昌奉72.献苦肉计吴克昌奉69.决计破曹/李篇官敬奉68.舌战群儒/陈水破敬奉67.张飞断桥陈水砵奉66.大闹长坂桥陈水砵奉65.陈水砵奉/长坂坡救主57.斩树望贤/刘金角敬奉58.司马徽再进孔明/刘金角敬奉刘金角敬奉59.隆中决策/蔡沃敬奉60.临老嘱权蔡沃敬奉61.军师初用兵蔡沃敬奉62.议献荆州蔡沃敬奉63.携民渡江/金门平林乡蔡沃奉64.金门平林乡蔡沃敬奉56.关公取樊城/吴文人奉55.单福新野遇英主吴文人奉54.玄德南漳逢隐沦吴文人奉53.刘皇叔跃马檀溪/河山埔吴文人奉52.刘表剑尖削去诗王金角奉51.蔡夫人隔屏听密语王金角奉50.郭嘉遗计定辽东/洪林美社王金角敬奉49.曹丕乘乱纳甄氏/王金角奉48.夺冀州袁尚争/锋蔡永回奉敬47.曹操仓亭破本初蔡永回奉46.孟德劫乌巢王炙官奉45.战官渡本初败绩王炙官喜敬44.怒斩于吉/王晋禄/喜敬（图4）43.斩蔡阳/王晋禄喜/敬吉旦¨42.镇关寺斩将王晋禄/奉敬41.秉烛待旦王晋禄敬普救寺退贼/陈发源/敬酧平贵¨¨/诏安县/后岭乡/¨¨/¨¨怒打/金枝/诏安县/后岭乡/沈动敬治子/诏安县/后岭/乡沈宝/妹敬酧/左慈/进柑老程教斧/金文才敬酧图4建安宫“怒斩于吉”建安宫壁画表现了小说《三国演义》的前五十二回，从以上所标示次序的数字可知，画面的阅读顺序始于东壁的倒数第二行，从下往上直到第六行，每一行从里（南）往外（北）阅读，结束后又回到北侧；东壁完成后接西壁底部倒数第二行，此壁的阅读顺序一般是从外（北）往里（南），每行结束后又回到北侧，只是在倒数第四行顺序与之相反。

二、壁画年代与粉本

根据相关资料显示建安宫始建于泰国吞武里时期，最初是两个独立的寺庙——祖师公庙（ZhouTzuGongShrine）和关公庙（Kuan-UShrine），在曼谷王朝的拉玛三世时期两座寺庙都破败不堪，经中国福建人重修并合二为一，即成今天的建安宫。寺庙现存青铜铸钟上有铭文：“青云亭观音佛祖道光戊申吉旦众弟子仝敬奉”，其中的“道光戊申”，即道光二十八年（年）。关于铭文中的“青云亭”一名①，没有资料显示和现名“建安宫”之间的关系。但一般都认为年是现在建安宫正式创建的时间[1]。壁画是否是这一时期绘制的，还未可知。根据建安宫前竖立的旅游介绍牌显示，年之后很多年，建安宫年久失修，其中提及壁画及其他建筑装饰的情况：“这座寺庙破败不堪，因为下雨和蝙蝠而遭受破坏，壁画出现裂痕并且剥落。这些绘画需要继续保护，它们是已经去世的杰出艺术家的佳作。庙内精美的老木雕受损，遭受严重损坏的还是那些复杂的塑像和寺庙屋顶装饰，对于这些古代国家遗迹需要尽可能地加以保护”②。这次维修的时间在这段文字中并没有明示是年后的哪一年，但依据建安宫遗留下来的现有年号题记判断更有可能是光绪二十五年（）。房梁上留有题记“福建省泉漳两郡众弟子董事永福堂等光绪弍拾伍年岁次己亥孟冬月吉日”，“光绪弍拾伍年己亥”是年；“己亥”的年号还出现在大殿内的木隔扇漆屏以及建安宫正门外浮雕墙彩绘故事画中；大殿“慈云广布”牌匾题“光绪庚子”（即光绪二十六年，年）也紧随其后。年之后的修缮情况没有太多记载，仅在关帝神龛出现过“壬子年十一月重修”题记。此次重修规模应该比较小，或许题字中所谓的“重修”仅仅只是针对神龛而言。由于壁画题记并没有留下绘制年号，所以需要对绘制年代进行考察。目前依据建筑修缮的历史，大致有两个时间点可以考虑：一个是年，另一个是年。判断壁画的绘制年代没有参照物，只能从壁画与周围的艺术形式之间寻找可能的关联信息，岁月在壁画上留下了痕迹，壁画陈旧的程度与有确切纪年的神龛前的木隔扇漆屏比较一致；另外，壁画题记中所载赞助人籍贯，其中“诏安县后岭乡”“河山埔”“金门平林乡”“金门大地乡”明示了赞助人的归属地，“诏安县”属于漳州郡，“金门”属于泉州郡，与主殿横梁上所题写的“福建省泉漳两郡众弟子董事永福堂等光绪弍拾伍年岁次己亥孟冬月吉日”信息中的“福建省泉漳两郡”相印证。从这些信息来看，壁画的绘制年代更为有可能是在年大规模修缮中绘制的。另外，关于壁画粉本来源也是需要进行考察的一个问题，对于这个问题的考察为今后梳理《三国演义》文学与艺术在泰国的传播脉络与特点提供了可靠材料。我们考察的最直接的图像资料就是《三国演义》木刻本插图。首先，简要梳理一下《三国演义》插图本的版本系统，学术界注意到《三国演义》版本源流，但往往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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