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蓝字 给我一瓢长江水啊长江水酒一样的长江水醉酒的滋味是乡愁的滋味给我一瓢长江水啊长江水 给我一张海棠红啊海棠红血一样的海棠红沸血的烧痛是乡愁的烧痛给我一张海棠红啊海棠红 给我一片雪花白啊雪花白信一样的雪花白家信的等待是乡愁的等待给我一片雪花白啊雪花白 给我一朵腊梅香啊腊梅香母亲一样的腊梅香母亲的芬芳是乡土的芬芳给我一朵腊梅香啊腊梅香 .3 我最喜欢的一首诗,长江水、海棠红、雪花白、腊梅香······,多么美好的意象,多么浓烈的情感,多么深挚的乡愁——酒醉的,烧痛的,芬芳的。 当我死时 当我死时,葬我,在长江与黄河 之间,枕我的头颅,白发盖着黑土 在中国,最美最母亲的国度 我便坦然睡去,睡整张大陆 听两侧,安魂曲起自长江,黄河 两管永生的音乐,滔滔,朝东 这是最纵容最宽阔的床 让一颗心满足地睡去,满足地想 从前,一个中国的青年曾经 在冰冻的密西根向西瞭望 想望透黑夜看中国的黎明 用十七年未餍中国的眼睛 饕餮地图,从西湖到太湖 到多鹧鸪的重庆,代替回乡 .2.4于卡拉马如 余先生一首极为大气、炽热的诗作。即使是死,也该安睡在祖国的土地上,也应该永生在大陆的床上。那样安稳,那样满足,那样踏实,那样幸福······祖国啊,母亲! 春天,遂想起 春天,遂想起江南,唐诗里的江南,九岁时采桑叶于其中,捉蜻蜓于其中(可以从基隆港回去的)江南小杜的江南苏小小的江南遂想起多莲的湖,多菱的湖多螃蟹的湖,多湖的江南吴王和越王的小战场(那场战争是够美的)逃了西施失踪了范蠡失踪在酒旗招展的(从松山飞三小时就到的)乾隆皇帝的江南春天,遂想起遍地垂柳的江南,想起太湖滨一渔港,想起那么多的表妹,走过柳堤(我只能娶其中的一朵!)走过柳堤,那许多表妹就那么任伊老了任伊老了,在江南(喷射云三小时的江南)即使见面,她们也不会陪我陪我去采莲,陪我去采菱即使见面,见面在江南在杏花春雨的江南在江南的杏花村(借问酒家何处有)何处有我的母亲复活节,不复活的是我的母亲一个江南小女孩变成我的母亲清明节,母亲在喊我,在圆通寺 喊我,在海峡这边喊我,在海峡这边喊,在江南,在江南多寺的江南,多亭的江南,多风筝的江南啊,钟声里的江南(站在基隆港,想——想 想回也回不去的)多燕子的江南 .4.29午夜 站在基隆港,想念江南,想念烟雨朦胧的江南,想念春光潋滟的江南,想念钟声里的多风筝的江南,想念有母亲的有妹妹的江南·····然而,我的江南,你在哪里呢? 五陵少年 台风季巴士峡的水族很拥挤 我的血系中有一条黄河的支流 黄河太冷,需要掺大量的酒精 浮动在杯底的是我的家谱 喂!再来杯高粱! 我的怒中有燧人氏,泪中有大禹 我的耳中有涿鹿的鼓声 传说祖父射落了九只太阳 有一位叔叔的名字能吓退单于 听见没有?来一瓶高粱! 千金裘在拍卖行的橱窗里挂着 当掉五花马只剩下关节炎 再没有周末在西门町等我 于是枕头下孵一窝武侠小说 来一瓶高粱哪,店小二! 重伤风能造成英雄的幻觉 当咳嗽从蛙鸣进步到狼嗥 肋骨摇响疯人院的铁栅 一阵龙卷风便自肺中拔起 没关系,我起码再三杯! 末班巴士的幽灵在作祟 雨衣!我的雨衣呢?六席的 榻榻米上,失眠在等我 等我闯六条无灯的长街 不要扶,我没醉! 年10月 五陵的少年还很年轻,五陵的少年喜欢醉酒,五陵的少年醉了吗?武陵的少年失眠了吗?五陵的少年发疯······其实,只是,五陵的少年想起了家乡的高粱红。 白玉苦瓜 似醒似睡,缓缓的柔光里似悠悠醒自千年的大寐一只瓜从从容容在成熟一只苦瓜,不再是涩苦日磨月磋琢出深孕的清莹看茎须缭绕,叶掌抚抱哪一年的丰收像一口要吸尽古中国喂了又喂的乳浆完美的圆腻啊酣然而饱那触觉,不断向外膨胀充满每一粒酪白的葡萄直到瓜尖,仍翘着当日的新鲜茫茫九州只缩成一张舆图小时侯不知道将它叠起一任摊开那无穷无尽硕大似记忆母亲,她的胸脯你便向那片仲橘?用蒂用根索她的恩液苦心的慈悲苦苦哺出不幸呢还是大幸这婴孩钟整个大陆的爱在一只苦瓜皮鞋踩过,马蹄踩过重吨战车的履带踩过一丝伤痕也不曾留下 只留下隔玻璃这奇迹难信犹带着后土依依的祝福在时光以外奇异的光中熟着,一个自足的宇宙饱满而不虞腐烂,一只仙果不产生在仙山,产在人间久朽了,你的前身,唉,久朽为你换胎的那手,那巧腕千眄万睐巧将你引渡笑对灵魂在白玉里流转一首歌,咏生命曾经是瓜而苦被永恒引渡,成果而甘 .2.11 是苦涩的味道吗?是奇异的光芒吗?是一个饱满的白玉苦瓜吗?不,只是母亲,只是灵魂里的牵念,只是氤氲的愁! 民歌手 给我一张铿铿的吉它 一肩风里飘飘的长发 给我,一个回不去的家 一个远远的记忆叫从前 我是一个民歌手 给我的狗 给他一块小铜钱 江湖上来的,该走回江湖 走回青蛙和草和泥土 我的父,我的母 给我的狗 给他一根肉骨头 我是一个民歌手 风到何处,歌就吹到何处 路有多长,歌就有多长 草鞋就有多长,河水多清凉 从下游到上游 我是一个民歌手 岁月牵得多长 歌啊歌就牵得多长 多少靴子在路上,街上 多少额头在风里,雨里 多少眼睛因瞭望而受伤 我是一个民歌手 我的歌 我凉凉的歌是一帖药 敷在多少伤口上 推开门,推开小客栈的门 一个新酿的黎明我走进 一个黎明,芬芳如诗经 茫茫的雾晶晶的露 一个新的世界我走进 一边唱,一边走 我是一个民歌手。 江湖上 一双鞋,能踢几条街? 一双脚,能换几次鞋? 一口气,咽得下几座城? 一辈子,闯几次红灯? 答案啊答案 在茫茫的风里 一双眼,能燃烧到几岁? 一张嘴,吻多少次酒杯? 一头发,能抵抗几把梳子? 一颗心,能年轻几回? 答案啊答案 在茫茫的风里 为什么,信总在云上飞? 为什么,车票在手里? 为什么,恶梦在枕头下? 为什么,抱你的是大衣? 答案啊答案 在茫茫的风里 一片大陆,算不算你的国? 一个岛,算不算你的家? 一眨眼,算不算少年? 一辈子,算不算永远? 答案啊答案 在茫茫的风里 .1.16于丹佛 流浪,流浪;江湖,江湖,我是一个天涯海角的民歌手,我是那个喑哑了嗓子的民歌手,我是那个散乱了头发的民歌手,我是那个长满了沧桑的民歌手····而其实,我只是想要一个答案,想要一个家。 诗 诗是灵魂的一封短信, 寄给自己的亲戚, 倾谈自己最近的旅行, 一个神秘的消息。 无论他是去地狱探险, 或是去天堂游历, 当时途中的奇妙经验, 他完全记在信里。 .8.初 我像余先生一样爱诗,爱这跳跃的精灵,这无声的舞蹈,这奇妙的旅行·····你知道吗?诗,是我给自己灵魂的短信啊! 风铃 我的心是七层塔檐上悬挂的风铃 叮咛叮咛咛 此起彼落,敲叩着一个人的名字 ——你的塔上也感到微震了吗? 这是寂静的脉搏,日夜不停 你听见了吗,叮咛叮咛咛? 这蛊人的音调禁不胜禁 除非叫所有的风都改道 铃都摘掉,塔都推倒 只因我的心是高高低低地风铃 叮咛叮咛咛 此起彼落 敲叩着一个人的名字 .2.7 这首诗,我吟了好久,读到我心坎里了吧,叩敲了我的灵魂了吧。一个名字,如一串风铃,叮咛咛,叮咛咛,此起彼落····可有多少年,你丢失了风铃?你早已不会心动? 听听那冷雨 余光中 惊蛰一过,春寒加剧。先是料料峭峭,继而雨季开始,时而淋淋漓漓,时而淅淅沥沥,天潮潮地湿湿,即使在梦里,也似乎把伞撑着。而就凭一把伞,躲过一阵潇潇的冷雨,也躲不过整个雨季。连思想也都是潮润润的。每天回家,曲折穿过金门街到厦门街迷宫式的长巷短巷,雨里风里,走入霏霏令人更想入非非。想这样子的台北凄凄切切完全是黑白片的味道,想整个中国整部中国的历史无非是一张黑白片子,片头到片尾,一直是这样下着雨的。这种感觉,不知道是不是从安东尼奥尼那里来的。不过那一块土地是久违了,二十五年,四分之一的世纪,即使有雨,也隔着千山万水,千伞万伞。二十五年,一切都断了,只有气候,只有气象报告还牵连在一起。大寒流从那块土地上弥天卷来,这种酷冷吾与古大陆分担。不能扑进她的怀里,被她的裙边扫一扫吧也算是安慰孺慕之情。 这样想时,严寒里竟有一点温暖的感觉了。这样想时,他希望这些狭长的巷子永远延伸下去,他的思路也可以延伸下去,不是金门街到厦门街,而是金门到厦门。他是厦门人,至少是广义的厦门人,二十年来,不住在厦门,住在厦门街,算是嘲弄吧,也算是安慰。不过说到广义,他同样也是广义的江南人,常州人,南京人,川娃儿,五陵少年。杏花春雨江南,那是他的少年时代了。再过半个月就是清明。安东尼奥尼的镜头摇过去,摇过去又摇过来。残山剩水犹如是。皇天后土犹如是。纭纭黔首纷纷黎民从北到南犹如是。那里面是中国吗?那里面当然还是中国,永远是中国。只是杏花春雨已不再,牧童遥指已不再,剑门细雨渭城轻尘也都已不再。然则他日思夜梦的那片土地,究竟在哪里呢? 在报纸的头版标题里吗?还是香港的谣言里?还是傅聪的黑键白键马思聪的跳弓拨弦?还是安东尼奥尼的镜底勒马洲的望中?还是呢,故宫博物院的壁头和玻璃橱内,京戏的锣鼓声中太白和东坡的韵里? 杏花。春雨。江南。六个方块字,或许那片土就在那里面。而无论赤县也好神州也好中国也好,变来变去,只要仓颉的灵感不灭,美丽的中文不老,那形象,那磁石一般的向心力当必然长在。因为一个方块字是一个天地。太初有字,于是汉族的心灵,祖先的回忆和希望便有了寄托。譬如凭空写一个“雨”字,点点滴滴,滂滂沱沱,淅沥淅沥淅沥,一切云情雨意,就宛然其中了。视觉上的这种美感,岂是什么rain也好pluie也所能满足?翻开一部《辞源》或《辞海》,金木水火土,各成世界,而一入“雨”部,古神州的天颜千变万化,便悉在望中,美丽的霜雪云霞,骇人的雷电霹雹,展露的无非是神的好脾气与坏脾气,气象台百读不厌门外汉百思不解的百科全书。 听听,那冷雨。看看,那冷雨。嗅嗅闻闻,那冷雨,舔舔吧,那冷雨。雨在他的伞上,这城市百万人的伞上,雨衣上,屋上,天线上。雨下在基隆港,在防波堤,在海峡的船上,清明这季雨。雨是女性,应该最富于感性。雨气空蒙而迷幻,细细嗅嗅,清清爽爽新新,有一点点薄荷的香味。浓的时候,竟发出草和树沐发后特有的淡淡土腥气,也许那竟是蚯蚓和蜗牛的腥气吧,毕竟是惊蛰了啊,也许地上的地下的生命,也许古中国层层叠叠的记忆皆蠢蠢而蠕,也许是植物的潜意识和梦吧,那腥气。 第三次去美国,在高高的丹佛山居了两年。美国的西部,多山多沙漠,千里干旱。天,蓝似盎格鲁·撒克逊人的眼睛;地,红如印地安人的肌肤;云,却是罕见的白鸟。落基山簇簇耀目的雪峰上,很少飘云牵雾。一来高,二来干,三来森林线以上,杉柏也止步,中国诗词里“荡胸生层云”,或是“商略黄昏雨”的意趣,是落基山上难睹的景象。落基山岭之胜,在石,在雪。那些奇岩怪石,相叠互倚,砌一场惊心动魄的雕塑展览,给太阳和千里的风看。那雪,白得虚虚幻幻,冷得清清醒醒,那股皑皑不绝一仰难尽的气势,压得人呼吸困难,心寒眸酸。不过要领略“白云回望合,青霭入看无”的境界,仍须回中国。台湾湿度很高,最饶云气氤氲雨意迷离的情调。两度夜宿溪头,树香沁鼻,宵寒袭肘,枕着润碧湿翠苍苍交叠的山影和万籁都歇的岑寂,仙人一样睡去。山中一夜饱雨,次晨醒来,在旭日未升的原始幽静中,冲着隔夜的寒气,踏着满地的断柯折枝和仍在流泻的细股雨水,一径探入森林的秘密,曲曲弯弯,步上山去。溪头的山,树密雾浓,蓊郁的水气从谷底冉冉升起,时稠时稀,蒸腾多姿,幻化无定,只能从雾破云开的空处,窥见乍现即隐的一峰半壑,要纵览全貌,几乎是不可能的。至少入山两次,只能在白茫茫里和溪头诸峰玩捉迷藏的游戏,回到台北,世人问起,除了笑而不答心自闲,故作神秘之外,实际的印象,也无非山在虚无之间罢了。云缭烟绕,山隐水迢的中国风景,由来予人宋画的韵味。那天下也许是赵家的天下,那山水却是米家的山水。而究竟,是米氏父子下笔像中国的山水,还是中国的山水上纸像宋画。恐怕是谁也说不清楚了吧? 雨不但可嗅,可观,更可以听。听听那冷雨。听雨,只要不是石破天惊的台风暴雨,在听觉上总是一种美感。大陆上的秋天,无论是疏雨滴梧桐,或是骤雨打荷叶,听去总有一点凄凉,凄清,凄楚。于今在岛上回味,则在凄楚之外,更笼上一层凄迷了。饶你多少豪情侠气,怕也经不起三番五次的风吹雨打。一打少年听雨,红烛昏沉。二打中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三打白头听雨在僧庐下。这便是亡宋之痛,一颗敏感心灵的一生,楼上,江上,庙里,用冷冷的雨珠子串成。十年前,他曾在一场摧心折骨的鬼雨中迷失了自己。雨,该是一滴湿漓漓的灵魂,在窗外喊谁。 雨打在树上和瓦上,韵律都清脆可听。尤其是铿铿敲在屋瓦上,那古老的音乐,属于中国。王禹□在黄冈,破如椽的大竹为屋瓦。据说住在竹楼上面,急雨声如瀑布,密雪声比碎玉。而无论鼓琴,咏诗,下棋,投壶,共鸣的效果都特别好。这样岂不像住在竹筒里面,任何细脆的声响,怕都会加倍夸大,反而令人耳朵过敏吧。 雨天的屋瓦,浮漾湿湿的流光,灰而温柔,迎光则微明,背光则幽黯,对于视觉,是一种低觉的安慰。至于雨敲在鳞鳞千瓣的瓦上,由远而近,轻轻重重轻轻,夹着一股股的细流沿瓦槽与屋檐潺潺泻下,各种敲击音与滑音密织成网,谁的千指百指在按摩耳轮。“下雨了,”温柔的灰美人来了,她冰冰的纤手在屋顶指弄着无数的黑键啊灰键,把晌午一下子奏成了黄昏。 在古老的大陆上,千屋万户是如此。二十多年前,初来这岛上,日式的瓦屋亦是如此。先是天黯了下来,城市像罩在一块巨幅的毛玻璃里,阴影在户内延长复加深。然后凉凉的水意弥漫在空间,风自每一个角落里旋起,感觉得到,每一个屋顶上呼吸沉重都覆盖着灰云。雨来了,最轻的敲打乐敲打这城市,苍茫的屋顶,远远近近,一张张敲过去,古老的琴,那细细密密的节奏,单调里自有一咱柔婉与亲切,滴滴点点滴滴,似幻似真,若孩时在摇篮里,一曲耳熟的童谣摇摇欲睡,母亲吟哦鼻音与喉音。或是在江南的泽国水乡,一大筐绿油油的桑叶被啮于千百头蚕,细细琐琐屑屑,口器与口器咀咀嚼嚼。雨来了,雨来的时候瓦这么说,一片瓦说,千亿版瓦说,轻轻地奏吧沉沉地弹,徐徐地叩吧挞挞地打,间间歇歇敲一个雨季,即兴演奏从惊蛰到清明,在零落的坟上冷冷奏挽歌,一片瓦吟千亿片瓦吟。 在日式的古屋里听雨,听四月,霏霏不绝的黄霉雨,朝夕不断,旬月绵延,湿粘粘的苔藓从石阶下一直侵到他舌底,心底。到七月,听台风台雨在古屋上一夜盲奏,千寻海底的热浪沸沸被狂风挟来,掀翻整个太平洋只为向他的矮屋檐重重压下,整个海在他的蜗壳上哗哗泻过。不然便是雷雨夜,白烟一般的纱帐里听羯鼓一通又一通,滔天的暴雨滂滂沛沛扑来,强劲的电琵琶忐忐忑忑,弹动屋瓦的惊悸腾腾欲掀起。不然便是斜斜的西北雨斜斜,刷在窗玻璃上,鞭在墙上打在阔大的芭蕉叶上,一阵春濑泻过,秋意便弥漫日式的庭院了。 在日式的古屋里听雨,春雨绵绵听到秋雨潇潇,从少年听到中年,听听那冷雨。雨是一种单调而耐听的音乐是室内乐是室外乐。户内听听,户外听听,冷冷,那音乐。雨是一种回忆的音乐,听听那冷雨,回忆江南的雨下得满地是江湖下在桥上和船上,也下在四川在秧田和蛙塘,下肥了嘉陵江下湿布谷咕咕的啼声。雨是潮潮润润的音乐下在渴望的唇上舔舔那冷雨。 因为雨是最最原始的敲打乐从记忆的彼端敲起。瓦是最最低沉的乐器灰蒙蒙的温柔覆盖着听雨的人,瓦是音乐的雨伞撑起。但不久公寓的时代来临,台北你怎么一下子长高了,瓦的音乐竟成了绝响。千片万片的瓦翩翩,美丽的灰蝴蝶纷纷飞走,飞入历史的记忆。现在雨下下来,下在水泥的屋顶和墙上,没有音韵的雨季。树也砍光了,那月桂,那枫树,柳树和擎天的巨椰,雨来的时候不再有丛叶嘈嘈切切,闪动湿湿的绿光迎接。鸟声减了啾啾,蛙声沉了阁阁,秋天的虫吟也减了唧唧。七十年代的台北不需要这些,一个乐队接一个乐队便遣散尽了。要听鸡叫,只有去《诗经》的韵里寻找。现在只剩下一张黑白片,黑白的默片。 正如马车的时代去后,三轮车的时代也去了。曾经在雨夜,三轮车的油布篷挂起,送她回家的途中,篷里的世界小得多可爱,而且躲在警察的辖区以外。雨衣的口袋越大越好,盛得下他的一只手里握一只纤纤的手。台湾的雨季这么长,该有人发明一种宽宽的双人雨衣,一人分穿一只袖子,此外的部分就不必分得太苛。而无论工业如何发达,一时似乎还废不了雨伞。只要雨不倾盆,风不横吹,撑一把伞在雨中仍不失古典的韵味。任雨点敲在黑布伞或是透明的塑料伞上,将骨柄一旋,雨珠向四方喷溅,伞缘便旋成了一圈飞檐。跟女友共一把雨伞,该是一种美丽的合作吧。最好是初恋,有点兴奋,更有点不好意思,若即若离之间,雨不妨下大一点。真正初恋,恐怕是兴奋得不需要伞的,手牵手在雨中狂奔而去,把年轻的长发和肌肤交给漫天的淋淋漓漓,然后向对方的唇上颊上尝凉凉甜甜的雨水。不过那要非常年轻且激情,同时,也只能发生在法国的新潮片里吧。 在多数的雨伞想不会为约会张开。上班下班,上学放学,菜市来回的途中,现实的伞,灰色的星期三。握着雨伞,他听那冷雨打在伞上。索性更冷一些就好了,他想。索性把湿湿的灰雨冻成干干爽爽的白雨,六角形的结晶体在无风的空中回回旋旋地降下来,等须眉和肩头白尽时,伸手一拂就落了。二十五年,没有受故乡白雨的祝福,或许发上下一点白霜是一种变相的自我补偿吧。一位英雄,经得起多少次雨季?他的额头是水成岩削成还是火成岩?他的心底究竟有多厚的苔藓?厦门街的雨巷走了二十年与记忆等长,一座无瓦的公寓在巷底等他,一盏灯在楼上的雨窗子里,等他回去,向晚餐后的沉思冥想去整理青苔深深的记忆。 前尘隔海,古屋不再。 听听那冷雨。 最有文化底蕴的散文,最丰厚饱满的散文,最温暖炽热的散文·····我醉在余先生构筑的意境中,我膜拜在余先生的文字里·····前尘隔海,古屋不再! 然而,斯人已去,文字留香,风范永存! 我懂您的一盏月光,我懂您的万点乡愁! 余光中,年生于南京,曾任台湾中山大学文学院院长、香港中文大学联合书院中文系系主任、美国密歇根州立大学英文系副教授,在教坛上享誉盛名。他早年为台湾新诗流派中蓝星诗社的成员,一生以新诗、散文、评论等作品闻名,多篇作品被选入两岸三地的大学、中学教科书。其中又以《乡愁》最广为人知。 请留下你指尖的温度 让太阳拥抱你 这是一个有温度的北京哪家医院治白癜风泉州白癜风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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