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门之战为什么全军覆没?(一) 人民解放军自渡江战役以来尽管所向奏捷,但是在胜利大潮中也潜伏着一种危险的倾向,那就是严重的骄傲轻敌情绪在不断滋长。如果认真研究起来,这种情绪并不是某一个人的问题,而是在全军上下普遍存在。正是由于这种情绪的影响,厦门战斗胜利后就出现了金门战斗的严重失利。 在长期的中国革命战争中,共产党领导的军队总是处于以弱敌强的环境之中,因此毛泽东历来强调谦虚谨慎,在战术上重视敌人,不到时机成熟决不轻言决战。不过在年秋至年初的战略决战胜利结束后,确如毛泽东所说的那样,由于胜利,党内的骄傲自满情绪可能滋长。年1月,毛泽东通告斯大林:我们倾向要南京无条件投降。同时阐明我国革命已经胜利在望,不必再用迂回战术,推迟取胜时间。在随后的渡江战役中,由于准备充分,取得了比预想更顺利的结果,党内军内的骄傲情绪更有所滋长。 渡江战役之后,第三野战军某些部队领导认为战役前做了那么多准备是白费力气,进军上海时索性不带重型火炮,结果在攻击时因火力不足增大了伤亡。不过因攻克上海仍比较顺利,这些问题并未引起警惕。 上海解放后,三野部队进军福建,开始也只准备使用两个军。其实福建当时还有国民党军近20万人,海上又可能会有增援,再加上剿匪任务,使用三个军都很勉强。更严重的问题还在于,部队由于有骄傲情绪,对过去从未经历过的渡海作战问题缺乏认真的研究,仍以陆战中成功的老经验来看待海战的新情况,这就为以后的渡海作战埋下了隐患。 第十兵团入闽后进行的 次渡海作战是平潭岛之战,战斗虽然胜利,却已是险象环生。第二十八军的渡海部队因不明气象条件,突然遇到台风,船只多被吹散,只有两个团登陆。幸而守岛的国民党第七十四军已如惊弓之鸟,岛上又有共产党领导的游击队接应,上岛的少量部队未经激战就俘虏了大部守敌。 对于这次险胜,部队并未从反面很好总结经验。厦门登陆战斗很快又取得胜利,于是从上至下很多人都认为,同样是渡海登陆作战,既然厦门能迅速取胜,金门也不成问题。 当时厦门、金门都是国民党重兵守卫的海岛,然而如仔细分析两岛的具体情况,就能看出攻厦比攻金要容易得多。 从地理条件看,厦门和大金门虽然是面积差不多的海岛,厦门却被大陆三面环抱,距大陆最近距离不足2公里,解放军可以从四个方向发起进攻,而且能够使用人力划行的小舢板渡海。解放军渡海攻厦时,正是以四个师(第八十五、第八十六、第九十一、第九十二师)从东北、正北、正西和西南共四个方向同时发起攻击,使国民党守军多面受敌,难以应付。 同时因航渡距离近,风浪影响不大,帆船能较快地往返接运部队,许多部队还以班为单位使用小舢板成功进行了航渡。可是大金门距大陆最近处约10公里,只有北部面向大陆的部分地段便于登陆,进攻金门时只能一面攻击,守军可以无后顾之忧地集中兵力对付登陆部队;另外金门距大陆远,渡海时船只受风浪影响大,需要使用较大的帆船或机动船,航渡条件要比攻厦困难得多。 从守军条件看,厦门守军开始要略多于金门守军,可是守厦的主要部队是被蒋介石视为“杂牌”的刘汝明第八兵团,嫡系部队只有第五军的一个师。刘汝明虽然反共坚决,却一贯在内战中保存实力,惯于擅自撤退,部队的装备和战斗素质也是较差的。解放军在厦门登陆后,刘汝明部很快就开始溃逃。 金门守军第五军、第二十五军却都是蒋介石的嫡系,青年军第二○一师是蒋经国的心腹部队,10月中旬增援金门的胡琏兵团第十八军更是蒋介石和陈诚的骨干力量。这些部队虽然也是新败之师,战斗力却比厦门守军要强,作战也会更卖力。 从国民党军的决心部署看,虽然对外宣传“金厦并重”,蒋介石在10月7日到厦门时也强调“金、厦两岛,为台湾屏障”,其实守金决心重于守厦。因为厦门岛不仅在地理上不易坚守,而且岛上还有一个有20多万居民的厦门市,在当时的形势下,国民党军很难长期背起供养这个孤岛城市的包袱。当解放军攻击厦门时,国民党军并未派兵增援。 金门的情况却与厦门不同,该岛不仅在地形上利于坚守,而且大、小金门人口总计不过4万人,居民普遍以打鱼务农和侨汇为生,不存在大城市那样的供应问题,守军易于持久。所以当金门北面的大、小嶝岛一遭威胁,台湾当局马上调胡琏兵团增援金门,这说明攻金遇到的抵抗肯定要比攻厦大得多。 可惜的是,解放军在当时一派胜利的气氛中,许多人只看到攻厦的成功,对渡海作战的种种困难未再认真研究。其实如仔细回顾一下,厦门战斗虽然取得了成功,也留下许多严重的教训。 正如第三十一军年12月30日所总结的那样:“主要表现了对越海作战缺乏经验,对越海作战特点认识不足,盲目的经验主义思想指导,未能深刻地加以考虑分析研究,因此教条地接受兄弟部队用小船的经验,而将江船用于越海作战上,这是犯了经验主义,同时将我们渡江的经验搬到新的越海作战上来用,未能提出什么情况打什么仗。”“官僚主义,对下层指挥员的思想掌握不够,缺乏预见性,是麻木的满足于现状,只看形式上战士情绪很高,准备得很充足,即感觉无问题。” 由于存在这些思想问题,厦门作战从整体上看虽然成功,却也有局部受挫。参战的四个师同时发起战斗,只有从厦门北部登陆的第二十九军第八十五师一举突破成功,攻击厦门西北的一个师一度受挫,登陆厦门东北部的突击团因错失航向,许多船只陷入淤泥中,部队只得以重大代价徒涉上千米的泥沼地实行攻击。 攻击部队因船只不很充足,所以需要航船多次往返,这在航程较近的情况下虽勉强可行,但船只在敌人炮火和飞机轰炸扫射中损失甚大。尤其值得引为教训的是,攻击鼓浪屿的一个师 次登陆时,大部分船只被风吹回吹散,仅少数部队上岸,后援部队因风大无法增援,结果已上岛的部队孤军奋战,虽经英勇战斗,坚持到 一人,仍无法挽回失利。这与10天后的金门失利很相似,只是损失的规模较小罢了。 厦门战斗中出现的这些危险,一方面是新环境下难以避免出现的新问题,一方面也是盲目骄傲自满造成的轻敌情绪的表现。正如叶飞后来总结的:“幸而克服了这个危险,顺利攻克厦门。好事往往变成坏事,我们因攻取厦门的胜利,而没有重视渡海作战中的困难,没有接受这个教训,结果在攻击金门中碰了钉子。 徐焰:金门之战2:不了解渡海作战规律,盲目轻敌!导语:当人民解放军在东南沿海凯歌进军时,出乎意料地出现了金门登陆战的失利。年10月中旬解放厦门后,第十兵团又以三个团乘胜发起金门登陆战,准备完成漳厦金战役扫尾一仗,然而,一直所向 的部队在过去鲜为人知的金门岛上上演了一场悲剧。金门战斗同人民解放军以往进行的各次战役相比,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仗,但是它向人民解放军 次深刻地揭示了渡海作战的艰巨性,中共中央解放台湾的计划自此也不得不推迟。 不了解渡海作战规律,盲目轻敌 人民解放军第十兵团入闽以后,连获夺取全省大陆并连克平潭、厦门等主要岛屿,歼敌近10万的胜利。至年10月中旬,福建沿海地区只剩下金门、东山、马祖这几个小岛上的国民党军尚待解决。 第十兵团的第二十九军和第三十一军攻占厦门后,兵团按照原定计划要求第二十八军迅速攻占金门,以完成漳厦金战役。当时部队从上到下充满了乐观情绪,大都认为入闽后作战都一帆风顺,攻占金门自然是毫无问题。 其实,从人民解放军当时具备的各种条件看,在陆战中要全歼国民党军任何部队确实无问题,可是进行渡海的岛屿进攻战还很困难。现代渡海作战的基本条件是需要海空军掩护,国民党的陆军虽已一败涂地,其海空军还大部完整,拥有10余万吨位的作战舰艇和多架作战飞机,并在福建沿海的金门等岛屿上建立了陆海空三军配合的立体防御,对这种防御阵地的攻击比陆战复杂得多。 当时在沿海地区,解放军完全没有海空军。直至年10月,人民解放军只建成一个飞行中队,被留在北平保卫开国大典;人民解放军新建的海军只有刚刚接收的几十艘起义的舰艇,因没有空中掩护,其中较大舰只多被炸沉或自沉,较小的舰只也在多方隐蔽,根本无法出海作战。入闽的第十兵团不仅全无海空掩护,连木帆船都严重不足。 第十兵团的干部战士大都来自山东老解放区,过去从无渡海经验,多数人原先连海都未见过。在攻击金门前,第十兵团已经在平潭、厦门进行了两次较大规模的渡海作战,虽取得了胜利,却都是险象环生,在鼓浪屿和厦门登陆时还出现了局部失利,只是因部队英勇和有船只接续登陆才取得攻厦的成功。攻金门的难度更大,可是在大胜之余,这些问题被严重忽视。 厦门解放后,第十兵团的主要注意力放到了解决市内居民的供应问题上。厦门是福建第二大城市,过去一直是一座消费性城市,解放时,市内有20多万人口,生产性设施很少,居民中相当大一部分是靠侨汇为生,粮食也主要靠从外面运进。厦门解放时,市内燃料、存粮均所剩无几,海路运输又被国民党军封锁,考虑到该市的粮柴问题不解决将对人民生活和海外侨胞造成很大影响,解放军第十兵团指挥所即由同安县移至厦门,负责起市内的接管和供应问题。攻击厦门前,第十兵团首长曾先后开过三次会认真研究战法,可是攻下厦门后,兵团司令部就未再开会讨论如何攻金,只是下达攻击命令,将准备及作战指挥全部交给第二十八军负责。 兵团领导忽视了攻击金门的准备工作,直接影响到以后的作战。叶飞后来在回忆录中认为:“事后表明金门尚未解放之时,我即将兵团部移至厦门,这是一个失策,因为这影响了解放金门的准备工作。当时我如果派刘培善同志去厦门协助市委主持接管工作,我和兵团部仍驻同安,掌握全局,两方面就可以兼顾了。我为什么发生这个失误呢?这是因为轻视了金门,认为金门没有什么工事,金门守敌名义上是一个兵团,即李良荣兵团,实际只有两万多人,而且都是残兵败将;厦门是有 性设防工事的要塞,守军是汤恩伯集团,兵力充足,已被攻克了,则认为攻取金门问题不大。厦门是通商口岸,如果接管工作不搞好,发生混乱,影响很大,对海内外都有影响。”① 第二十八军自9月下旬接受了攻击金门的任务后,就一直在积极进行准备。该军自福州南下时,军长朱绍清、政委陈美藻都留在福州治疗休养,由副军长肖锋和政治部主任李曼村主持军内工作。该军南下时留一个师在福州担任守备任务,在进行攻金准备工作时为了加强该军,第十兵团决定将第二十九军刚刚参加过攻厦战斗锻炼的主力师——第八十五师调归其指挥。第十兵团下达攻金命令,命令要求: 为肃清沿海残敌,解放全福建,并建立尔后攻台之基地,决乘厦门胜利余威及金门敌防御部署紊乱之际,以二十八军一个加强师为主附二十九军八十五师全部,发起对金门之攻击。 命令中要求乘敌“防御部署紊乱”进攻,事实上,厦门解放后,国民党金门守军虽大受震撼,其防御部署却不仅未紊乱,反而更加严密。人民解放军进行攻金作战准备的同时,国民党军也在大力加强金门岛上的守备。 金门岛过去是一个并不很知名的岛屿,主岛大金门面积为平方公里,小金门为15平方公里,周围还有大担、二担几个小岛。金门县城在大金门西部,大金门距大陆最近处约10公里,该岛状似哑铃,东半部为山地,西半部为丘陵,只有北部岸滩地段便于登陆。 金门全岛有居民 万人,多是华侨家属,岛上并无重要的出产,居民大多靠农渔业和侨汇为生。金门之所以被国民党军看重,主要是由于它的地理位置。控制了金门,就可以封锁福建主要港口厦门的出海口。国民党军认为人民解放军如渡海攻台,厦门港将是重要的船只集结地,控制了金门对于屏护台湾能起到重要作用。 自人民解放军入闽,蒋介石就很清楚在大陆已无法抵御,于是着意于经营福建沿海的几个岛屿。平潭岛 ,距离台湾也最近,但是周围无重要港口,岛上又有共产党领导的游击队活动,因此未被作为设防重点,只放置了几千人的残破部队。马祖位于福州的出海口处,但是岛屿较小,距大陆最近处也在15公里以上,国民党军于8月间从福州撤退时才在岛上放置了一个团部队,再加上一些被收编的海匪武装,以其封锁闽江出海口。厦门、金门两岛则被作为防御重点,各放置了一个兵团。当时厦门岛的经济意义以及它在海内外的影响虽远远超过金门,但是它距离大陆太近并被三面环绕,不容易守住。金门虽然比较荒凉,岛上原无工事,沿海处大多比较平坦,却距大陆较远,登陆困难,更便于台湾的海空军支援。 从9月末解放军进抵厦金对岸时起,蒋介石、汤恩伯就已经侧重于保卫金门,对防守厦门则信心不足。汤恩伯本人虽然仍坐镇厦门,其总部的后方机关、巡防处都由厦门撤至金门,技术兵团则由厦门撤往台湾。人民解放军在厦门登陆时,金门的国民党军并不增援厦门,听任守军被歼。可是解放军第二十八军于10月10日和13日攻占金门北面的大、小嶝岛,以便为攻击金门夺取出发阵地时, 当局马上以刚由汕头调到金门来的主力第十八军中的一个团增援大嶝岛,表现出对金门守备的高度重视。 国民党军负责守备金门的第二十二兵团当时也是蒋介石残剩的嫡系部队中的主力。厦门战斗开始前夕,第二十二兵团下辖第五军和第二十五军以及刚从台湾调来的第二○一师,部队番号虽多,但是其中缺额甚大,总数不过2万余人,实际作战兵力仅8个团。 第五军原是国民党军的“五大主力”之一,其核心部队是在远征缅甸中战功显著的第二百师。不过在金门的第五军已不是原先的老部队,第五军的老部队已经于淮海战役 一阶段全部覆没于陈官庄。后经蒋介石的特别安排,依靠零星逃回或被释放归来的官兵为骨干,再征新兵,于福建重新成立第五军。第五军的 六六师已在厦门基本被歼,剩下第五军军部和第二百师只有余人,守卫小金门。 在金门的第二十五军原先在淮海战役 阶段被全歼于碾庄,蒋介石念及该军的老军长黄百韬是战役中仅有的以 为其效忠的高级将领,决定在福建重建该军。第二十五军建立后又在福州基本被歼,残部逃至金门只缩编成一个团( 一八团)。随后,国民党空军又将机场警卫部队编成两个师(第四十、第四十五师),拨给第二十五军,这些部队的战斗力是比较弱的。 当时在金门还有一支装甲部队,即国民党军战车第三团 营。该营于年初组建,其成员主要是由从双堆集包围圈和华北战场上逃回的装甲兵人员。该营组建后,在上海接收了21辆美制M5A1坦克(重15吨,有37毫米炮一门),随后在台湾训练了半年之久。该营于9月中旬运抵金门,是一支担负反登陆作战的重要机动力量。 另外,国民党在金门有一支新军,即第二○一师。该师是原青年军部队,当时只有两个团。青年军是抗日战争末期蒋介石以“十万青年十万军”的口号发动知识青年组织起来的,其番号从二○一师至二○九师共9个师。青年军待遇远比其他军队优厚,装备也好,其成员的出身大多非工农,军中又普遍有三青团组织,接受国民党的“党化教育”,因此被蒋介石、蒋经国父子视为心腹嫡系。 不过青年军成军后抗战即已结束,该军未对日军打过一仗,并无战斗经验;学生兵又多半怕苦怕累,不愿野战而专门驻大城市,因而在国民党军中被讥笑为“好看不好用”的部队。国民党在大陆作战期间,青年军只有极少数上过前线,战绩亦甚差,第二○六师被歼于洛阳,第二○七师在沈阳被缴械,其余多数部队被安排在后方担任警备。 孙立人于年接手台湾的后方训练基地后,又对青年军部队按当年在印度训练美械新军的方法予以装备训练,组建了第六军和第八十军,作为防守台湾的骨干。其中的第二○一师原属第八十军,8月间调一个团去警备福州,撤退时基本被歼。师部和另两个团厦金吃紧后被调到金门,担负起金门西北部的防务。 在10月上旬,大金门守军总计不足1.7万人,其中新兵又占多数,只有战车营和孙立人重新训练过的青年军还算是稍有战斗力的部队。金门岛上虽然抢修了一些防御工事,但多半是成一线配置的野战土木工事,在滩头设置了一两道铁丝网。 依据以往的作战经验,对付这些部队和这样的工事,解放军即使以数量较之略少的部队登陆,将其全歼也是毫无问题的。然而解放军第十兵团因船只缺乏,一时难以在大金门登陆。国民党军从大陆沿海撤退时,对渔民的船只大肆破坏和掠夺;解放军到达沿海地区后,许多群众一时对共产党不了解,害怕解放军也同国民党一样拉夫拉船,部分渔民将船只藏匿起来,又不肯为军队撑船,这使第十兵团在沿海征集船只和船工遇到极大困难。解放军第二十八军从福州南下时原有大型木船上百只,大都在平潭岛遇台风损失;入闽后,临时征集来的船工又在沿途逃走。结果第二十八军到达同安时只剩下28只船,其中12只船还没有船工。 为准备渡海作战,第二十八军安排了很多干部战士到沿海找船,虽然收获还可观,然而开到出发地的却很少,船工更不得力。当年春天进行渡江战役时,长江以北的老解放区动员了上万的翻身农民出身的船工参战,他们与解放军有着血肉相关、利害与共的关系,在战斗中能同生共死,团结一心。可是在新区情况却大不相同,群众对共产党解放军大都缺乏了解,对船只和船工都很难掌握。当时任第二十八军侦察科长的张宪章回忆军侦察营找船的过程是这样的: 在泉州湾找到五条船,亲自带着,要经过深沪湾绕过围头,开进围头湾。在接近围头时,因距金门岛越来越近,船工害怕敌人开火,借口风大浪高,不肯开船前进。郑副营长没法,只好同意在围头停一夜,等风势减弱再走。不料一夜之间,五条船上的船工全部逃走,剩下五条空船,郑副营长他们不会驾驶,只好痛心地下船步行回来,真是无可奈何。 便衣连成绩不小,找到二十多条帆船,六十余名船工。回来以后,为了防止船工逃跑,他们让这些船工住一所大房子内,派干部战士陪着,实际上就是看守着,每天用好酒好菜款待,尽量满足他们的要求。解放前的渔民和船工多数吸毒,不吸毒没精打采,吸了毒精神百倍,驾船游水,离了吸毒不行。当时我军从国民党军队手里缴获了一些毒品,各单位就请求上级批准给船工用。为了渡海作战解放金门,这样做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当然,也向船工进行政治动员,给他们讲进攻金门、扫清沿海岛屿的敌人、解放全中国的伟大意义。可惜我们不懂闽南话,他们也听不懂北方话,思想觉悟提高了多少很难说。② 另外,由于部队缺乏船只的管理和航运知识,将找到的船只调到出发地的过程中损失之大也是惊人的。第二四四团负责找船的干部对此回忆说: 我们的船带到目的地,损失了四分之三,主要原因是,指挥机关按陆地行军的要求,对待海上航行,甚至每天从甲地到乙地的行程,都规定得死死的。这样一来,不管潮汐涨落、风浪大小,都要硬着头皮开船,结果我们一个多月辛苦劳动的成果,大部分被礁石撞碎,大海吞没。③ 在如此缺乏船只的情况下,如果少损失一半,金门登陆战前所拥有的船只数就会大大增加,战斗的结果肯定将大不相同。 第二十八军经过一个多月的多方寻找,船只数仍然达不到预定 限度的一半,只好要求第十兵团的其他部队支援。可是第三十一军和第二十九军攻击厦门的船只大部被敌机炸毁或因其他原因损坏,在攻厦中发挥了很大作用的小舢板又不能用于航程较远的攻金战斗。占领厦门市后,兵团司令部又需要用船向市内居民供应粮食,能调来的船只很少。直至10月24日,才仅能集中起一次可航渡三个团(约人)的船只。 鉴于船只不足,第十兵团司令部连续三次推迟了攻击金门的时间, 决定取消第三十一军原定攻击小金门的计划,将船只集中供第二十八军使用。根据当时的船只情况,第十兵团的预想是, 梯队登陆3个团,纵使有部分损失,船只返回时第二梯队、第三梯队还可以再航渡4个团,这样总共可有7个团(1.7万人以上)在大金门登陆。当时估计大金门守敌中战斗兵总数只有1.2万人左右,解放军有7个团上岸,即可确保歼灭大金门之敌。 这个预想的计划虽然从表面看来可行,但是仔细深究起来,实际上是一个对海情敌情变化缺乏了解、主观拟订的一厢情愿的计划。 从地理条件、敌情条件和敌军守备决心来看,攻金都难于攻厦。厦门战斗前,金门守敌虽不足2万人,可是敌军有海路运输的便利条件,随时可能增援。厦门战斗结束时,金门守军就已得到胡琏兵团第十八军的增援,岛上总兵力达到3万人以上。此外,岛上国民党军的装甲兵在既设的战场会有较强的突击力,同时国民党军又有 的制空权和制海权,解放军纵然利用夜间偷渡,船只也会大量损失,这已被平潭、厦门两仗的教训所证明,因此想用 梯队的船只回来再运送第二梯队大成问题。 船工方面也存在很大问题。当时第十兵团到达同安一带后征集的船工少数由福建地下党组织动员而来,素质好一些,可是他们与管船的部队干部战士彼此不熟,方言不通又难以交流。其他船工大都来自泉州等地,没有走过金门一带的航道,对当地潮汐情况不大清楚,又协同不力,调度不灵。另外,渡海到金门不是停靠码头,而是在海滩上强行登陆,即使不退潮,搁浅的可能性也很大,实难保证船只在同一夜里返航再渡。 战败之后,第二十八军在经验总结中对此深有感触地说:“对于船只水手准备也不够,如何动员训练,如何进行护船斗争均未充分研究与组织准备,也没有时间进行检查督促,没有从一个钉子、一条绳子算起……对敌我力量对比的计算,是拿海面当地面,事实上有人无船不算兵,表面上的优势其实是劣势。” 战前军部开准备会时,担任前头团任务的第二四四团团长、战斗英雄邢永生就带着忧虑说过:“一定要有可靠的熟练的船工,船工不够不能打,咱们自己也可以学驾船,但这不是三天两天能学会的事,海那么宽,可不能开玩笑!” 不过当年部队的战斗作风是虽然可以提意见,接受了任务要完成是没有二话的。在乘胜解放全中国的高昂战斗精神鼓舞下,部队士气仍十分高涨。下达了攻金的预备命令之后,第二十八军进行了深入动员,部队指战员抓紧了战前训练。由于国民党空军的飞机在白天不断袭扰,船只又不足,部队只好利用夜间在海边轮流上船演练。天明后就只有在陆地“画船”演习。 当时的训练有三项主要要求:一是要熟悉沿海水文情况;二是演练上下船的顺序和搞好船上的战斗编组,失散时可以“船自为战”;三是掌握突破滩头阵地的技能。经过训练,部队渡海作战的能力确有一定提高,以后的金门登陆也证明航渡本身还是基本成功的,偏航的每只船都能“船自为战”。可惜的是因时间紧迫,战前练兵不足20天,部队不可能完成上述每项要求,特别是海上航行经验和水文知识绝不是短期内就能积累和掌握的,大部分指战员连游泳还没有学会。这些多数出身于山东老解放区的“旱鸭子”们,最终仍是仓促上了阵。 鉴于准备工作仓促,第二十八军领导曾反映说,以往任何一次作战的准备也没有这次糟糕。一些领导同志根据在实地了解到的情况,已预感到以现有条件向金门发起攻击前景难测。 第八十五师师长兼政委朱云谦生前曾回忆,他于攻厦结束后到达第二十八军时,就听到一些同志议论应推迟攻击金门的时间,筹集足够的船只,造成 优势,求得一举成功。朱云谦也感到金门敌人兵力较大,以现有的装备难以取胜。于是,他建议负责指挥的副军长肖锋向兵团提出应推迟进攻时间,肖锋面有难色地说:“三十一军和你们二十九军解放了漳州、厦门,如果我们二十八军不按兵团的要求及早拿下金门,不好说话呀!我不便向兵团提意见啦!” 其实,肖锋已经几次反映过同样的意见,并与军政治部主任李曼村一起向兵团建议从老解放区调船工来。朱云谦此时不知详情,自己赶到厦门向兵团领导反映这一意见。可是一到厦门,兵团部已成为厦门军事管制委员会,领导人工作千头万绪,大都是听取缺少柴米供应的报告和如何设法解决之类。据朱云谦回忆,他虽然找到兵团司令员叶飞,可是“办公室里人来人往,都是来向他汇报情况和请示问题的,简直没有时间同我谈话。他简单地问了我几句话,就忙着处理别的事情,我感到插不上嘴,就向他告辞了”④。 原定的攻金计划,其实在敌情无变化的条件下就是一个相当冒险的计划,而金门的敌情很快又有了重大变化。 (未完待续) 徐焰:悲壮的金门之战3:敌情!敌情!敌情!?敌兵力增加,解放军计划不变 解放军发起金门登陆战前几天,敌情就已有了变化。蒋介石为了封锁厦门港的出海口,又将其在东南仅剩的 一个主力兵团第十二兵团从广东潮汕地区撤出,用于增援金门和舟山。 以胡琏为司令的第十二兵团是年春天重建的。原第十二兵团是蒋介石在中原的主力部队,其核心部队第十八军原是“五大主力”之一,也是陈诚在内战中的起家部队。年12月,包括第十八军在内的整个第十二兵团于淮海战役中被全歼于双堆集。该兵团覆没前夕,兵团正副司令黄维、胡琏集中起还堪用的十几辆坦克,并宣布已随身携带了 ,然后以施放毒气掩护突围(其实军人 举枪即可,何必表示要服 ?)。 结果黄维和第十八军军长杨伯韬均被俘,也都未 ,只有副司令胡琏只身逃出。胡琏逃回后,奉蒋介石之命在江西重建第十二兵团,下辖第十八、第六十七、第十九军。 由于胡琏(上图)在国民党军中曾以战将著称,得到多方面的支持,重建工作比较顺利。该兵团召集起从战场上零星逃回和被俘后回归的五六千官兵,以此为骨干,又征集到4万多新兵,很快重新成军。人民解放军渡江后,该兵团一直设法避战,专心在江西进行了近半年训练,随后又进攻在闽粤边区起义的吴奇伟部,使新兵经受了一些战斗锻炼。这时该兵团内部已重新进行了整编,下辖第十八、第十九、第六十七军三个军,共4万多人。10月上旬,因广州、厦门即将解放,该兵团感到在潮汕处境危险,急切要求撤离。当时设在广州的“国民政府”的“代总统”李宗仁要求该兵团守卫广东,可是胡琏只听命于蒋介石,根本不服从李宗仁的调度。 当金、厦吃紧时,蒋介石命令第十二兵团以 批船队载第十八军去厦门、金门增援第二十二兵团,第二批船队载运第六十七军增援舟山。10月9日起,该兵团第十八军相继在金门登陆,该军除了一个团于10月13日在小嶝岛被歼外,全部集结到金门东部。胡琏兵团的 一支部队第十九军也于10月23日撤离汕头,船队离港后,胡琏曾要求将其撤到台湾,蒋介石却指令其增援金门。 对于敌情这些变化,解放军第十兵团事先已有所了解。10月13日,第二十八军在清查攻占金门北面的大、小嶝岛的战果时,就已经发现被歼的国民党军中有刚从汕头调来的第十八军的主力师第十一师的俘虏,其中包括第三十一团团长。经审问,知道胡琏兵团第十八军的两个师已经全部抵达金门。这一重要情况上报后,部分领导却认为国民党军是要逃跑,对这一不合乎主观意向的客观情况未予重视,还怀疑敌俘供词不可靠。 第二十八军首长和攻占大嶝岛的第八十二师领导当时还相信俘虏的供词,副军长肖锋对原定作战意图有了新的考虑,曾向兵团提出如六个团的船只不齐就不能动手。后因上级强调要抢在胡琏兵团到达前抢占金门,肖锋也就不再坚持自己的意见。第二十八军于金门战斗后第二年的经验总结中曾说:“那种怕个人影响不好,怕碰钉子,而采取自由主义态度,不负责任,把战争当儿戏,是金门战斗失利重要原因之一。” 肖锋本人后来又检讨说:“这次失利是我骄傲轻敌的结果,也是我有私心杂念的结果。对于战前的一些准备情况,我是有不同看法的,如果我能在发起攻击之前,跟粟司令通一次电话,情况就会完全不同了,但我没有这样做。”⑤身为作战指挥员的肖锋副军长在自己的意见未被接受后,又说服下级坚定信心。负责登岛部队指挥的第八十二师师长钟贤文后来回忆说:“我给肖锋副军长打电话,问是否暂缓发动攻击?肖副军长回答说现在情况不同了,胡琏兵团今非昔比,不堪一击,不必过多顾虑。我感觉他言外之意,我提这个问题是害怕敌人。这样我只好不再说什么。”⑥ 10月24日,第十兵团司令部未能根据敌情变化修正决心,仍然下令当晚按照兵团的原计划攻击金门。同日午前,第二十八军领导开会研究攻击计划,一致拥护兵团于当晚总攻的决定。到会者虽然提出攻击金门有难处,却毕竟缺乏渡海作战的经验,都没有想到会出现登陆部队覆没的结果。肖锋在会上对战斗估计有三种可能, 的设想是26日可占领金门全岛,最坏的设想是我登陆,胡琏兵团也登陆,我们可能遇到激烈的、艰苦的战斗,要准备付出四五千人的伤亡。多年后,他自己对此也回顾说:“明明知道敌人已增兵对我不利,但总认为只要有两个梯队上岛,大家加倍努力作战,无非多牺牲一些人,多打几天, 还是可以打赢的。”⑦ 解放军第二十八军根据兵团命令和原来的敌情拟定的作战部署,实际上也只是一个最理想情况下一帆风顺的安排,计划登陆兵力为7个团1.7万人,其中 梯队三个团人。第二十八军下达的作战命令是:“集中一点在十里宽正面突破,先歼西半部,然后攻歼北太武山之敌。20日23时发起攻击,登陆以后,二四四团切断蜂腰掩护主力首歼金门城之敌,尔后会攻太武山,预定三天解决战斗。”出于这一时间判断,登陆部队大都只带了两天的干粮。 其实根据这一计划安排,登陆部队以较远的航程,只能在大金门西半岛北面5公里的地段上登陆并实施一面攻击,不能像攻击厦门那样实施多点登陆,对敌军震撼不会很大。即使在敌军不增兵的情况下,要求 梯队登陆后以劣势兵力迅速突破,歼灭西半岛之敌,也是十分困难的。而且依照这样一点登陆的部署, 梯队的3个团登陆之后,马上会有遭敌3个师反击的可能。同时,作战部署对于第二梯队如不能到达会产生什么后果,更没有设想和安排。 这一部署还强调登陆后即向敌人纵深穿插,未强调巩固滩头阵地。第十兵团指挥部离开同安进入厦门前,叶飞曾找第二十八军副军长和政治部主任交代攻击金门的任务,提出:登陆作战胜败的关键在于首先登陆攻占滩头阵地,待后续部队全部登陆集结之后,才展开向敌纵深发展。⑧后来登陆部队对这一点确实未加注意。然而实战也证明,占领滩头阵地固然重要,更重要的是要有足够的船只运送第二梯队登陆,否则即使攻占了滩头阵地,第二梯队上不来, 梯队仍然是不能持久的。何况金门岛小,滩头阵地纵深很浅,登陆部队在没有海空掩护的情况下局促于滩头,也会遭到敌人空炮火力的大量杀伤。 10月24日中午,解放军第二十八军领导在会议结束后向兵团领导报告,当晚按计划向金门发起进攻,第十兵团司令员叶飞立即召开了作战会议。早在10月17日,第十兵团就已经知道了胡琏兵团离开潮汕,去向不明,同时又知胡琏本人已到台湾(据胡琏后来的回忆,他本人于10月17日单身去台湾请示)。 据叶飞回忆,他在会上曾询问胡琏兵团是否已到达金门。参谋人员回答,正在海上徘徊,尚未到达金门。这时电台已经截获了胡琏兵团在海上向蒋介石所发的电报,要求撤向台湾(其实这是胡琏兵团第十九军的电报,解放军第二十八军早在10月中旬就向兵团报告敌第十八军已到达金门——笔者注),蒋介石严令其增援金门的电报则未被截获。叶飞认为,趁胡琏兵团尚未全部到达金门之时,发起登陆,攻取金门,是一个战机,如再延误,金门情况就可能发生变化。经过一番考虑后,批准了该军开始攻击金门的战斗。⑨ 对敌人增援兵力估算不足的重要原因,在于解放军的指挥和侦察人员长期习于陆战而缺乏海战知识。据当时的第二十八军电台队长姜从华回忆,登陆前,电台侦察报告,胡琏兵团一部乘3艘登陆舰从汕头撤退到金门。听到消息后,指挥部对究竟是登陆“舰”还是“艇”也未搞清,又不了解一艘登陆舰能运载多少人,只凭想象估计,认为一艘不过运人左右,增援部队不过千把人,在胜利的形势下对此未放在眼里。“大家产生了轻敌思想。事后得知每艘登陆舰装载人,与原估计相差十倍。”⑩ 当时,蒋介石是想以胡琏(上图右一)兵团到金门岛接替李良荣兵团,胡琏兵团的主力第十八军已到,李兵团又没有走,结果新旧部队加在一起总兵力已有3万人以上。解放军按原定的计划以3个团人作为 梯队攻击已经是危险万分,何况敌第十九军1万多人又已抵近金门,只是因风浪未能及时登陆。虽然人民解放军是胜利之师,士气高昂,国民党军是残兵败将,但是在毫无海空军掩护的条件下,以相差这样悬殊的力量向敌人有陆海空军立体防御的岛屿发起进攻,确实是完全违背了人民解放军一向倡导集中兵力打歼灭战和“不打无把握之仗,不打无准备之仗”的原则。 另外,根据侦察报告已知道胡琏兵团第二梯队离开汕头,即便认为去向不明,也应该想到它可能向金门增援,并考虑一下它到达后将带来的后果。但是当时在连续胜利的情况下已经形成了一种“宁急勿缓”的情绪,片面强调捕捉战机,金门战斗的失利在这种气氛下终于难以避免。 徐焰:悲壮的金门之战3:航渡组织失误!航渡组织失误造成孤军登陆 10月24日,夜幕降临后,因摆脱了国民党空军的威胁,人民解放军第二十八军司令部指挥下的7个团的部队在金门以北的大、小嶝岛及其以北地区进入海边登船位置,开始进行金门登陆作战的航渡。这时解放军攻岛部队和国民党军守岛部队的力量对比大致如下: 国民党军的增援部队于解放军在金门登陆当天全部登陆;岛上还有坦克21辆;金门海域有中荣舰、联峥舰等9艘舰艇巡逻,海军第二舰队旗舰“太平”号也赶来支援;空军有 飞行大队的B-25轰炸机25架和FB-26蚊式战斗轰炸机50架支援。 从上面的兵力对比可以看出,金门战斗中,国民党军投入战斗的兵力和火力均占极大优势。尤其是在海岛作战中有兵无船等于无兵,解放军在金门登陆的 梯队兵力同国民党军在岛上的兵力总和对比是1∶5。 而且解放军乘木船登陆的部队无法携带重武器,粮食弹药也未多带。解放军第三野战军又缺乏远射程火炮(当时解放军部队中只有第四野战军有较多的远射程炮),登陆作战中隔海担负火力掩护的是80余门美制毫米榴弹炮和75毫米山炮,这些火炮射程虽能勉强达到金门北岸滩头,准确性却已很低。国民党军在金门不仅有既设的海岸炮、大量海岸障碍物(铁丝网、地雷、水雷),还有21辆坦克。台湾各主要海空军基地距金门只有一二百公里,飞机起飞至多20分钟即可到达。在金门海域,国民党海军又有10余艘军舰,可随时拦阻船队登陆或进行火力支援。这样,双方火力对比较兵力对比相差更为悬殊。 解放军 梯队的3个团,又是来自3个不同的建制师,没有一个师指挥员随同前往统一指挥。之所以出现这种 梯队各部不相统辖的现象,一方面是由于战前第二十八军计划由第八十二师师部统一指挥登岛部队,而该师师部随第二梯队行动,结果因船只未能返回而无法到达;二是因为只想到战斗必定获胜,而胜利后必然有很多缴获,应让各部都拿到一点(当时部队物资来源很大一部分靠缴获,在缴获物分配时必须照顾各单位)。第二十八军战后的总结也对此解释说:“当时的指导思想是‘照顾本位, 抓一把’。结果登陆后各战一方,不能统一指挥,被敌各个击破。” 解放军渡海部队起航前,基层指战员们还未估计到登陆后会遇到那么严重的情况,从上到下都对解放军攻取金门充满信心。第二十九军第八十五师当时抽出厦门登陆作战中表现最突出的主力团第二五三团归第二十八军指挥,加入登陆 梯队。第八十五师师部作战参谋彭允太随师长兼政委朱云谦一同为参加登陆战的第二五三团送行,他后来回忆10月24日晚的情景说: 朱云谦师长率少数人员帮助第二五三团进行临战准备,直到发起战斗送他们登船起渡。当时夜幕笼罩,海风劲吹,潮水旺涨,我们在岸边滩头与第二五三团的同志紧紧握手相送。由于船只实在不够,还有一个多连装不上,只好留下来,想不到他们竟成了后来重建该团的种子! 部队上船待发时,已随队登船的肖锋又接到兵团领导电话,告知金门守敌已增加了两个团,同时又通知决心不变、计划不变。肖锋当即对仍按原计划行动提出疑问,他马上让船队暂缓出发,在原地待命,自己上岸与兵团政治部主任刘培善通话。 肖锋首先说:“刘主任呀,您是二十八军的创建者,是二十八军的老首长,历来关心二十八军。在关键时刻,你要帮帮我们说话呀!现在可是关键时刻,是关系到二十八军命运的重要关头。现在敌人到底增加了多少?……这个仗肯定不好打了。”刘培善在“据侦察,胡琏兵团在大小金门各登陆一个团,是今天下午才上岛的,什么工事也没有筑,情况没有太大的变化。兵团已经研究过了,我们要抢在胡琏兵团之前占领金门,今晚攻击金门的决心不要变,按预定计划打吧!”l接着,刘培善要肖锋留下掌握第二梯队。当时已知敌人兵力增加还要以劣势兵力发起攻击,重要原因是通过厦门战斗总结经验,认为海岛作战不一定要兵多,而要精干。这一原则对付那种信心动摇、战斗力较弱的敌军虽然可行,用于对付较强的敌军就难免要犯经验主义的错误。 由于打电话时上船的部队待命耽误了时间,直至10月24日21时30分, 梯队的3个团(第二四四、第二五一、第二五三团)才分别于澳头东北海湾及大嶝岛、运河起航,随后隐蔽向金门开进。 事后看来,登船和起航时间已经太晚。当时部队领导对于在现有条件下渡海作战时必须争取夜间作战的特殊意义认识不够,未能抓紧时间使部队早些起航,以争取到较多的夜战时间巩固和扩大滩头阵地,并争取使船只返回,在当夜运送第二梯队。由于3个团从三处起航,预算不准,起渡地区又狭窄,上船组织不善,再加上临开船又停下待命,船只大半在午夜才开航,起航后又要到大嶝海面会合,再一起向金门开进,这就更延误了时间。结果部队登陆后不到四个小时就已天亮,不仅船只来不及返航运送第二梯队,已上岸的部队也未能有足够的时间扩大占领区域和整顿建制,就和敌人联合兵种的反扑开始殊死的搏斗。 船只在开航后正遇有利的三、四级东北风,航行比较顺利。在夜幕掩护下,国民党军的海军和海岸监视哨在一个多小时内都未发现船队。可是由于事先未按建制和战术要求严格编队,船队起航不久就出现拥挤和前后梯队的混乱,联络也大多失灵,各船只好单独向预定的方向开。25日1时30分,金门岛上的国民党青年军第二○一师的海滩巡逻人员误触了自己设下的地雷,引起爆炸。这一爆炸惊动了该师在海边阵地上的人员,于是慌忙用探照灯向海面照射,解放军第二四四团的先头船只这时已接近金门北岸,被国民党军发现。鉴于偷袭的企图已暴露,解放军立即按计划改为强攻,设在大、小嶝岛的炮兵根据白天测好的射击诸元向金门北岸的国民党军阵地开火,航船在火力掩护下迅速靠岸。 在金门北岸的国民党军早已布置了火力拦阻网,解放军炮兵夜间隔海射击,压制能力很有限,因此第二四四团登陆时伤亡较大。第二五一团 梯队和第二五三团的船只接近敌阵地时敌尚未发现,所以损失较小,然而各船也是分散地以单船抵滩登陆。国民党军发现解放军先头部队上岸后,马上猛烈射击后续船队。后面的船只在炮火轰击和步机枪扫射面前仍英勇向前,不过因船上人员拥挤,又没有压制敌人火力的有效手段,形成在船上完全被动挨打的情况,在登陆前,一些单位已有约三分之一的人员伤亡。另外,携带的大量弹药也随船沉没,这对随后的作战造成严重的影响。 尽管登陆时国民党军火力十分猛烈,但是解放军 梯队的3个团仍发扬英勇顽强的战斗作风,不顾伤亡奋力抢滩登陆。许多人在海中下水,利用事先制作的简便漂浮器材登岸。上岸后,部队前仆后继,向国民党军的滩头阵地冲杀,很快占领了 线阵地。 从登陆的情况看,三个团上岸后的突破还是成功的。25日1时40分,第二四四团于金门蜂腰部北岸的龙口登陆突破,迅速夺取了海边的碉堡,俘虏了大批国民党军。同时,第二五三团于古宁头突破登陆,第二五一团于安歧以北的湖尾乡突破登陆。至此,在金门北岸西部和中部担负防御任务的国民党青年军第二○一师的阵地完全被突破,守敌狼狈溃逃。 部队登陆时,第二十八军前指和受命指挥 梯队3个团的第二十八师师部紧密地注视着对岸的情况。当时,从报话机里不断出现金门国民党军和台湾之间的呼叫通话。金门方面喊:“共军进攻了,炮火非常猛烈!”“工事打垮了,伤亡很大!”“已经突破了!赶快增援!”台湾方面则回答说:“沉住气,坚决顶住!”“天一亮,空军立即出动!”由于看到登陆成功,第二十八军前指和各师指挥员感到松了一口气,只盼望船只早点返航,以便接运第二批登陆部队。 可是,就在 梯队的船只登陆时,发生了一件出乎预料的最严重的问题,全部船只或沉或搁浅。出现这一情况既有对潮汐不了解的原因,也有船工素质的原因,还有押船的干部战士不懂行船规律的原因。 由于在抢滩登陆前国民党军已经发现船队,一面以密集火力射击,一面以探照灯在海面扫来扫去,从未见到这种场面的许多船工立即慌乱起来。许多船只因靠岸前人员就已下水,并未抢滩,仍有返航的可能。然而 梯队没有统一指挥船只的临时机构,只在每船设押船的干部战士各一名,无法掌握船工。正如当事者回忆的那样:“这批船工,大都是鸦片烟鬼,临战前用鸦片把他们雇来,语言也不通,部队一登陆,他们在枪炮声中大都弃船逃跑了。”m船工跳海后的许多船只像脱缰的野马,在风浪的冲击下互相碰撞,不仅沉没甚多,失去掌握的船只也被大潮冲到滩头。 一些船工特别是原来同情解放军的人当场也提出过意见,船只接近岸边时就说按照老规矩要与堤岸、滩头保持一定距离,赶快下缆绳,使船身“养”在海里,才不致搁浅。可是押船的干部战士却不懂此理,在炮火猛烈之际,见船工如此说,还以为是怕死。结果在军情紧急的时刻也顾不得商量,犯了瞎指挥的错误,硬要船工靠岸。 登陆时正值2时左右,是涨潮的 峰,国民党军原先设在海滩的铁丝网和许多水下障碍物都被潮水覆盖,许多抵滩船只冲到上边,船底即被挂住,这不仅使许多部队被迫在障碍物中下水,而且船只一时动弹不得。没有被障碍物挂住的船只,抢滩后也都船底着岸。一些船工后来抱怨说:“败在部队同志不听船工的劝告。如果采纳船工的建议,船离岸远一点停泊,就搁不了浅,按原计划返航接运第二拨部队上去,金门之战的结果就是另一番光景了。” 凌晨2时以后,涨潮高峰已过即开始退潮,已经抢滩的船只和海边其他船只因未及时返航,全部搁浅在沙滩上。25日6时,天色已亮, 梯队的多艘船只竟无一艘能返航,隔海看到的只是沙滩上的船只在敌军轰炸和炮击中不断起火燃烧,原定的作战部署已不可能实现。 看到这一出乎预料的情景,第二十八军前指和各师领导的心立即紧张起来, 的希望是向兵团首长要求立即派船。兵团领导得知后,马上下令第三十一军将现有船只调给第二十八军,然而白天在敌机敌舰封锁下,船只无法出海。眼看着对面岸上激战,第二梯队虽有4个团兵力,却不能航渡支援,这真是陆战中从未体会到的痛苦滋味! 当时在岸边观战的第八十五师师长朱云谦后来回忆说:“我们眼看着船只被烧,第二梯队无法过海,内心的着急和痛苦实非语言所能形容。古语说‘隔岸观火’,是事不关己袖手旁观的意思,而我们却是看在眼里,痛在心头,异常着急而又无计可施!这样的心情,是我参加革命以来,从未经受过的。” 在此情况下,已登陆的 梯队在金门岛上形成孤军奋战,出现了华东野战军战史中空前悲壮的一幕。 (未完待续) 赞赏 长按专治白癜风白殿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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